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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同] 【架起通往明天的桥】

  42。

  空气变得稀薄。

  恶意的香氛,在瞬间变暗的视界内,静静地晕染出闪烁的令人昏厥的光彩。

  无意识的僵持中,隐约听到一点一滴的,雨水降落的声音。随即变得密集起
来。

  绵密的细雨,敲打在落地窗上发出寒冷的脆响。刚才开车过来时一路上看到
的晴空,变成了恍惚的无法确定的梦寐。

  雨季特有的鲜奶色的云雾,黑暗得如同灰烬般凄楚的天色。明明被墙壁阻隔
着,却有着只要伸出手臂,就会被细密的雨水打湿的错觉。

  不明白为什么三个人这样站在这里。呼吸都感到不真实。

  松开了手、眼看着安云野跑到我身边的水泽,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落寞中
带着让我难以置信的仇视的眼神,仿佛想要在我的脸上搜寻出答案那样,执着到
让我的视线也无法移动。

  我强迫自己转过头望向安云野。白皙的咽喉上并没有留下什么掐痕,只有止
不住的轻喘和明显受到了威胁的惨白面容还有不服输的倔强表情。

  害怕得快要哭泣。胸口无比空虚无比悲哀的心情将嗓音堵到几乎难以发声。

  我怀着不被理解的气愤,将目光转回了水泽的脸上。迎视她激烈的目光。

  无论何时,我一直,都坚信着水泽不是一个有问题的人。无论是精神疾病还
是心理疾病,我绝对不承认水泽和那些有什么关系。

  可是,如果、如果……杀了人的话,该怎么办呢?会坐牢?会被强制关进她
已经不想再去第二次的医院吗?

  为什么她就是不明白呢?我,最关心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为什么水泽会在这里?」即使已经充泪,我依然目不转睛的望着她阴郁冷
峻的脸。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质问着。

  「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水泽飞快地回敬道。声音令人意想不到的飘渺和
颤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的眼神就变了。充满了恨
意的冷酷和坚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

  无言以对。与水泽悲伤到无以复加的眼眸安静地对视着,我心痛到想要立即
上前抱住她。

  原来我,可以让她露出那么伤心欲绝的表情吗?

  钝感的我,只因为自己觉得没什么不自然,所以就忽略了,可是在水泽看来,
在她上班的时间跑到别的女孩子家里去的我,是怎样残忍的背叛呢?

  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一点错也没有。

  但是有些误解,不讲清楚的话简直痛不欲生。一想到敏感纤细的水泽会把我
和安云野的关系臆想到什么程度,就焦躁到无法忍受。

  「优……你听我说……」做了一个深呼吸,我尽可能地将语气放缓。请求宽
恕地、诚挚地与她目光相接。

  「白井!」安云野出声打断。「小优老师今天下午找我,说想和我谈一下白
井的事情。来到这里之后她就问我是不是喜欢你,她说只要我把我母亲现在的住
址告诉她,她就和你分手、让我和你在一起!……」

  顿感一阵眩晕。「……优?」我摇了摇头,太阳穴开始一跳一跳的剧痛起来。

  伴随着燃烧在头脑中的嫉妒和渴望被安抚的希翼,我急于求助般地微微仰起
脸。

  几乎是同时,水泽的唇边浮现出了让人难以察觉的微笑。淡淡的视线,鄙夷
地飘落在安云野身上。当那双目光再转回到我脸上时,之前瞳孔中鲜艳的心碎神
伤已经不留一丝痕迹,只剩下冰冷无机质的空洞和深不可测。

  「我说我无法擅自作主将母亲的地址告诉一个曾经被她抛弃过的人!小优老
师被我的这句话激怒了,所以才……」

  水泽的嘴唇紧闭着,面无表情,像根本没有听到安云野的话一样。脸孔明明
正对着我,镜片后的目光却像散落在遥远的某处。

  「谈话的时候,看着老师的表情我就明白了。老师是真心爱着我的母亲的!

  可是我却口不择言的,说了那样刺伤老师的话,是我的错。非常对不起!
「安云野面向着水泽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双手撑地,将额头抵到地面。」请原
谅我!「

  雨声越来越大。

  水泽的眼皮轻微地跳动了一下。目光却不为所动。

  我忽然很想知道,镜片后面那双澄净忧郁的眼眸,所看到的世界究竟是什么。

  无论是多少份量的伤感,我都想去分担。

  尽管那微微扬起的嘴角,诉说着不屑。水泽还是侧身转向了下跪着的安云野,
弯下腰低头行礼。「哪里。应该是我说对不起。安云野同学还是个孩子。无论你
说了什么话,身为老师的我,都不应该生气到对你动粗的地步的。是我失礼了。

  真的非常对不起。「

  「小优老师不再生我的气那就太好了!」安云野站起身,松了一口气似地挽
住我的手臂。「对吧?白井……」

  水泽的视线随着安云野的这一细小举动,再度动摇起来。稍纵即逝的,那眼
眸倾泻而出的怨恨,像在诉说「原来你们才是一国的」。

  不是这样的。我拼命摇头。「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在心底大声喊着。

  只是为什么,在安云野说出「老师是真心爱着我的母亲的」时,你毫无否定
的反应呢?哪怕一点点也好,为什么没有流露出一点异议呢……

  好想哭。好想被肯定。想被水泽确确实实的肯定她爱的人是我。即使并不是
不求回报的,我也是全身心的真的爱着这个人。

  「实在是非常对不起。安云野同学,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水泽再一次低
下头行礼。「那么我先告辞了。打扰了。」拿起搁在旁边地板上的挎包,转身就
向门口走去。水泽一眼也不再看我。

  越来越大的雨声震荡在耳边。朦朦胧胧的不真实感更加强烈,我怔怔地凝望
着恋人挺直的背部、倨傲的身影,一步步离我远去。

  门被关上以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窗外狂风大作。天空的颜色苍凉到让
人无法相信还会有放晴的那一天。残留的感官意识,飘散在这仲夏的滂沱大雨。

  纷乱的声响仿佛可以麻痹人的神经,我静静地侧耳倾听。

  不久之前,也是在这样世界末日般的暴雨声里,水泽忧伤而温和地轻诉了往
事。

  「……我很喜欢安云野老师。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比她更美丽更高
贵的女性存在。我想永远和她在一起……」……「……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所
有的人都消失了也没有关系,只要有她在就好……」细碎的音浪在我耳畔冷冷地
涌现。

  几分钟前安云野所说的话又再清晰地响起。「……她说只要我把我母亲现在
的住址告诉她,她就和你分手……」

  分手……吗?

  仿佛赤裸着身体站在狂风暴雨中。不停降落的雨水疾速地将我的肌肤撕破。

  「……IMAI不管怎么做都没有用的。不必白费心机了。」忠告般的声明。

  想要确认是否已经破碎般,伸出手触碰自己疼痛欲裂的胸口。

  我究竟是什么。

             然而即使如此——


  43。

  ——我还是,想要追出去。

  想要到水泽的身边去。

  这冲动强烈到让人心脏狂跳。身体却瑟瑟发抖,双腿失去了力量。就这样站
在原地。自己的声音在心底一遍遍重复着「想要追出去」,却无法跨出半步。缓
慢地眨着眼睛,茫然地聆听着不歇的暴雨声。

  失神的我,突然感觉到被人抱住了。安云野将我推倒在沙发上。比想象中有
力的手臂按住了我的双肩,洋娃娃般精致甜美的面孔近在咫尺。难得的正色,深
深地凝视着我。

  安云野微热的吐息轻轻吹拂到我唇边。「白井?」仿佛在征求我的同意般,
用既苦恼又甜蜜的声音低唤着我的名字。

  为什么不是水泽就不行呢?我望着安云野的容颜呆呆地想着。并不是只要温
暖就好,并不是有人愿意拥抱就好。幸福的感觉果然是由特定的对象带来的。

  安云野想要做什么呢?趁虚而入吗?我无聊地胡思乱想。嘴角不自觉地浮起
了微笑。胸口随即掠过一阵刺痛。

  此刻被号称喜欢我的朋友按倒在了沙发上,暖昧的姿势。可是我不反抗并不
代表没有拒绝的意思,仅仅是懒得动弹而已。

  是的。不想动,也不想开口。如果可以让我闭上眼睛安安静静地睡去的话,
我已经不想再醒过来了。

  「白井……」安云野的目光像在呵护着她最重要的东西一样。柔声呼唤着我,
一面将嘴唇贴了上来。

  放弃似地将眼睛合上。却发现柔软的嘴唇落在了我的额头。

  像双亲送给小孩的晚安吻一样温存,像是给予安慰,不厌其烦地一遍遍亲我。

  「还以为你要做什么……」被水泽以外的人亲了额头,仅此而已我就觉得浑
身不自在。终于还是打起了精神,伸手将压在身上的人推到一边。

  「吓一跳吗?」就算被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也依然温柔灿烂的笑着,安云野的
眼神晶莹剔透,深深地注视着我。「嗯……?难道,白井其实很想我亲的是嘴唇?」

  「绝对不可能!」我支起身体坐坐好,尽可能声音元气地答道。目光则瞟向
了落地窗外一片灰蒙蒙的雨雾。水泽不知道有没有淋雨。

  治愈系的可爱笑颜,摆出一付「乖啦乖啦」的大方表情,让人无法想象在一
刻钟前还脸色刷白的喊着有人要杀她的美貌少女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像平时一
样摇晃着撒娇。「过来,我带你去玩!」

  「玩?」对着她不带一丝阴霾的明朗神情,我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水泽在哪里。我好想追上去。即使没有胆量,想要去追的心情依然鲜明地烙
印在胸腔内,任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也无法淡化。

  「来嘛来嘛」地催促着,安云野拖着我的手臂将我带到楼上。

  就在她自己的卧室旁边,还有一间门关着的房间。门上挂着一张Q版的安云
野自画像。是电脑绘画的CG,色彩光亮,被制作成海报的样子。1比1的头身
比例、圆鼓鼓的脸蛋、扑闪扑闪的星星眼、纯真无邪的傻瓜笑容,和她本人还真
是像到不行。手里捧着一颗大大的粉红心形,心上画有「白井今」几个亮晶晶的
字。

  之前来她家时没发现有挂着这么白痴的画,显然是这几天刚制作的。刚要开
口打击她「你就是要让我看这个啊」,只见安云野动作很快地将门推开,把我拉
进了房间。完全不像是要显摆房门上的这张图。

  啪啪的声音,是安云野按了墙上的开关。日光灯亮了起来。

  瞬间洒满了室内的柔和灯光,竟然是雨后树林般清凉的绿色。

  「好厉害……」我看向脚下,居然是踩在透明的玻璃上。玻璃的下方全部是
清澈微蓝的净水在流动,仔细看可以看到水下就是和其他房间相同的木质地板。

  房间的各个角落,四散地放着类似露天咖啡座的遮阳伞一样的东西,居然是
非常卡通的五彩缤纷的蘑菇形状。旁边是做成森林木桩型的小板凳。

  最里面的一角,还有一棵似乎已经顶到了天花板的「参天大树」,一片浓郁
的叶绿中有微冷的萤火一闪一烁。

  大树下竟然悬挂着一片大大的雪白云朵。我忍不住走近去看,貌似是个吊床!

  伸出手小心地摸了一下,果然是柔软的床垫感觉。

  「这里……好可爱啊……」这个房间的光线仿佛可以消除眼睛的疲劳一般,
有一种宁静舒适的氛围。我的目光被这些拍戏布景般的装饰吸引了。

  安云野露出了一个近似害羞的微笑。「就是拍照用的道具而已……我自己设
计的,没什么好看的啦!……」

  只是一个起居室而已,却像踏进了童话世界。在私人住宅里看到这么梦幻的
景色,怎么可能不惊讶!这家伙兴致勃勃地说什么「我带你去玩」,然后就拖我
来看这个房间,分明就是想让我吓一跳的!现在开始装谦虚了!

  「好,有,才,能……」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赞美道。

  「不、不是啦!」安云野竟然窘迫得脸也红了。「才不是要听你说这个!」

  掩饰似的,又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将我拽向对面。「过来啦,我是带你来玩这
个啦!」

  无所谓地看向她手指着的玩具,我眼前一亮,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可爱!

  猪!「

  的确是猪。好大的猪,圆滚滚的粉红色卡通猪!

  材质和尺寸都像儿童乐园里的旋转木马一样。猪尾巴的前端居然还有一对已
经展开的小小的洁白翅膀,短短的四肢下面是半圆的底盘……猪背中央有马鞍似
的柔软坐垫,这个,果然是摇椅吗?

  「坐上去吧。」安云野抱着双臂在一旁浅笑地注视着惊喜的我。「好好抓着
猪耳朵就不怕掉下来啦……啊,白井,要不要我抱你上去?」说着就将身体靠了
过来。

  「不——用——了!」我笑着躲开,自己踩着旁边的小台阶爬上了猪背。坐
稳之后,抓着猪耳朵让身体摇晃。

  也许是玻璃地板过于光滑,那半圆底盘的摩擦阻力非常小,轻轻摇晃,猪坐
骑就很大幅度的前后摆动起来。

  坐着简单快乐的摇椅,身周的空气变得像风一样流动。那双翅膀在我的身后,
仿佛正在带我飞向天空。恍惚之间,听到安云野叹息似的柔声低语。「你终于笑
了啊……」

  玩累了,正打算从猪背上下来的时候,安云野走上前轻声制止道。「等一下。」

  「嗯?」我望着她的脸。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嘴角的笑容染上了几
分忧郁。

  「这个……」声音小的几不可闻。「两个人骑也可以哦……」说完,她就踩
着台阶从我的后面跨到了猪背上。

  「啊……」身体下意识地前倾了一点,感觉到安云野温热的胸部柔软的起伏,
已经贴到了我的背部。

  她的双臂缠绕了上来,微微发颤地环住了我的腰。比想象中凉的嘴唇轻触着
我的耳后,小声呢喃着。「设想这个摇椅的时候,就想着总有一天要和喜欢的人
一起坐上去。」

  「安云野……」我身体僵硬着,手扶上了她抱在我腰上的手臂。轻扯了一下,
暗示她松手。

  「为什么小优老师喜欢的明明是我的母亲,白井还是不肯死心呢?」明明像
梦呓般轻柔却又字字清晰。

  顿时一阵耳鸣。脊椎内窜起了让血液都冷却般的凉意。「我,不知道……」

  听到自己的声音还是充满了自尊,胸腔内却感到坚强在片片粉碎。

  「我可以告诉你哦。」继续甜美的耳语。「因为,你知道我的母亲并不喜欢
小优老师。所以你以为自己还有希望……」

  是这样吗?如果,如果安云野老师也喜欢水泽的话……如果水泽可以得到她
想要的幸福的话……我还会如此不甘心吗?「你喜欢的人又不会要你,我这么喜
欢你,当然是选择我比较好……」我是这样想的吗?

  不是的——!身体各处都在隐隐作痛,眼眶发热起来。我用力地扯掉安云野
覆在我身上的双手,从摇椅上跳了下去。我真正的,无法仰止的从内部奔涌而出
的心情,只想要飞奔到恋人的身边。

  因为,水泽也是喜欢我的吧。她说过爱我。虽然在受到伤害的剧烈疼痛中被
爱着的感触是如此稀薄,但是她说了爱我就一定是真的。

  如果连如此重要的存在都无法信赖的话,我还可以去相信什么。

  三年我等你!

  爱一个人就是守候她得到幸福,即使那个不是自己。

    
  44。

  踏着旋转阶梯冲了下去,步履匆忙到有随时会滑倒的错觉。

  安云野紧随在后追了下来。用无法理解的诧异声呼唤着我。「白井!」

  「我回去了!」头也不回,走上玄关以最快的速度穿好鞋。打开门,一阵寒
意袭来。冰冷的空气和雨水的味道。

  连绵的大雨在眼前形成凄白的水雾,只要踏进这雨里连自己本身都会溶入这
昏暗的天地。

  没有伞也不要紧。我毫不迟疑地冲进了让视野都变得模糊不清的茫茫暴雨。

  伴随着强风,粗线条的雨水敲打在我的头发、脸颊、身体。冰凉刺骨。咬牙
忍耐着,我飞快地朝车库的方向奔去。

  就在最近的拐弯处,一个挡在身前的修长人影让我的心跳几乎停止。

  目光相对的刹那,眼中有炽热的水滴落下。因为寒冷而发僵的面颊瞬间温暖
起来。

  眼镜拿掉了。雨水沿着脸孔和发际不停流下。全身的衣服都已湿透。苍白到
近乎透明的面孔在灰暗的雨幕中面无表情,像长年待在蜡像馆中的古董人偶般寂
寥。即使冷到了嘴唇都已失去血色,坚定守候的身体依然没有丝毫颤抖和退缩。

  在等待我吗?就像我生日那天,出人意料地守在我家门口一样。

  倾身上前,紧紧抱住了这具在雨中等到僵硬的纤细躯体。情不自禁地吻上了
她的唇。沉默的不擅言词的,会吐出或残忍或深情的句子的嘴唇。我疯狂地吸吮
着她。任凭雨水沿着我们的嘴角滴落。

  水泽只是迟疑了半秒,立刻就像咬一样粗暴地回应了我的吻,吸着我的舌尖。

  渐渐分不清谁在奉送谁在索取,无法自控,站在暴雨中用深深的接吻传达心
中的语言。

  「白井——!」一声凄厉的大喊划破了唰唰的雨声。

  我一震。深吻的余韵让我无法停止轻微的喘息。

  转过身去,只见安云野撑着一把漂亮的银白色大伞站在那里。用仿佛眼看着
死亡降临一般绝望和悲哀的目光狠狠地盯着我。握着伞柄的手颤抖不停。「白井
……」

  白井。白井。白井。白井。好像只会念这几个音一般,安云野一遍遍哀声呼
唤着我的名字。精致的美貌映衬着切肤的痛苦。「白井……不要淋雨了……跟我
回房间里去……」仿若在梦境中徘徊,带着惨然的神情,柔柔的细声细气,像哄
着心爱的小孩般的甜美劝诱。

  「IMAI。」水泽出声了。低沉而纯净的嗓音,带着可以将我的心都融化
的不容抗拒的温柔力量。「到我这边来。」

  她说了什么……难道是雨声太大所以听不清……我迷惑地问着自己的记忆。

  听觉没有错,她说了「到我这边来。」……不愿意失去我、绝不会把我交给
别人的心情,传达到我脆弱的心底,使我欣喜而颤栗。

  将自己转向了唯一选择的这边。仰起脸对着恋人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优…

  …我们回家吧。「

  去车库将车子开了出来,和水泽一起上了车。

  刚才还充满了冷硬戒备气息的水泽,坐到助手席上,像突然松懈下来了一样
瘫软在座位里。接着就和着凉了一样让我心疼不已的发抖起来。

  非常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在雨中站立了太久的恋人露出了虚弱的表情,像寻
求依靠般将脑袋靠在了我的肩上。一路无言。吹拂在肩头的均匀的微热呼吸告诉
我她已经进入了睡眠。

  到家后,停下车轻轻将她推醒时感觉都有几分不忍。刚刚恢复意识的水泽,
用初生的小动物般纯真迷茫的眼神愣愣地望着我。

  「一起……洗个热水澡吧。」说出这句话时,竟然脸红了。

  「嗯……」水泽用一双纯洁无垢的眼眸正视着我,乖顺地点了下头。

  两个人靠得很近,冲着热热的淋浴。迷蒙的水雾中只见她薄薄的肩膀上下起
伏着。好像不敢注视我似地低垂着脑袋,以极快的动作往身上抹沐浴露。

  伸出手轻轻抚弄她纤巧的下颚。沐浴在热水中,原本发白的嘴唇终于恢复了
血色。即使没有涂唇彩也显得晶莹润泽的双唇让我的呼吸变得不稳。

  因为缺乏交谈而显得过于安静的浴室,只有温和的水声。

  洗完之后我披着浴巾坐在不锈钢椅上。

  不一会儿,水泽主动走到我身边,轻抚着我湿漉漉的头发。不必说出口,我
已经像被顺抚着皮毛的猫咪一样舒适地眯起了眼睛。果然,很快就听到了吹风机
的声音。水泽无言地帮我吹着头发,温柔的手指时不时插进我的发际。

  「我……」水泽突然出声。吹风机呼呼的暖风也停止了。

  「耶?」

  「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了……」伴随幽然的叹息,水泽像要确认我的头发是
否带有入浴后的香气般将鼻尖凑过来。低垂的眼眸十分黯然,似乎回想到苦涩的
记忆。

  我彻底投降,胸口被酸楚的情绪涨满了。「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出来的。」

  居然让你淋了这么久的雨,对不起。像道歉的延伸,就势吻上她纤瘦的颈部。
朝下轻舔。无瑕的白皙身体,突出线条平整的锁骨在我唇边轻微的惊跳了一下。

  像要制止我的进攻也像是受到诱惑,水泽俯身将脸缓缓靠近。恋人的手指一
触到我的下巴,就轻轻闭上了眼睛。嘴唇重合在一起,手就不由自主地攀上了她
的后背。

  伴随着时深时浅的接吻,水泽轻声抱怨:「我很害怕的呀……」

  撒娇般的说着「我很害怕的呀……」的水泽,散发出微妙的示弱气息。还流
露出了她极少发出的京都口音。

  「『呀』的音……好可爱!」我笑了起来,突然在她的唇上用力的亲了一下。

  「关西腔的」や「就和平时说的」だ「一样么……不过你平时,都是标准的
东京音,还像播音员一样,发音非常无懈可击的样子……」

  「哪有你说的这么无懈可击啊……」她一被称赞就脸红起来,急于转移我的
注意力似地再次堵住我的嘴唇。

  「嗯……」齿龈内侧被恋人的舌头摩擦着,腰部以下顿时软化了。「啊……」

  光是KISS就会让我亢奋起来。自己的身体就像是水泽的一部分——有没
有感觉,由她来控制。

  「果然……没有被别人碰过吧?」扯掉浴巾,水泽的手滑入了我的腿间。戏
谑般的用指尖轻轻逗弄着微微湿润的花蕾状柔软性器。

  「废话!……等、等一下……啊……」想站起来却被对方按住。声线都已经
变得甜腻了还振作着发言。「你……以为我会背叛你吗?」

  即使被我下意识并拢的双腿夹紧,水泽还是用拇指和食指按住了敏感的阴蒂
一下下地轻轻捏着。与焦灼难耐到轻轻扭动腰部的我形成对比的,水泽非常镇定
地微笑了一下。眼睛里没有了平时的暴虐与嘲弄,只剩下无限怜爱。「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啊!……嗯、嗯……」一出声抗议就被受到了惩罚。感
觉到对方的中指正沿着秘部凹陷的线条朝湿润欲滴的深处挺进。只能在紧迫的快
感里随着对方一下一下的摆弄而喘息不停。

  「因为,这么用心计,就表示安云野雅纪没有得到你啊。」水泽温和地说着。

  在阴唇内侧滑动许久的手指,朝内部一寸寸插了进去。

  「呜……」虽然这次竟然不是粗鲁的猛然插入了,可是那徐徐推进的摩擦,
缓慢得像是故意要让里面的肉壁焦急到发痒一般。我的眼中泛起了泪光。不过,
就算……就算身体这样羞耻的被玩弄着,我也不会漏听重要的话。「心计……?」

  「我觉得安云野雅纪很可怜。」水泽将视线从下面移回我的脸上,正色地注
视着我。「所以懒得去争辩什么。可是……当我一个人站在雨里,头脑一片空白
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在耳边不停说着『我让IMAI伤心了』……为什么
会这么痛苦呢?虽然觉得干脆让你像今天这样痛苦到受不了说不定你就会下定决
心摆脱我了,但是我的脚却无法移动。只想等着你。原来要让你痛苦的话,我自
己就先受不了……」

  也许是因为要专心声明一些重要的事情,水泽的手指放在我的体内停住了动
作。内部的黏膜却越来越潮湿温热地缠住了她。「优……」被告白的我、下体灼
热不已的我,用湿漉漉的眼神,仰望着单从脸孔看就十分正直的恋人。

 「上次那个可疑的送冰淇淋的就是学生会艺术科的正会长安云野雅纪、安云

  野雅纪竟然是安云野老师的孩子……这些,我都是今天才知道。我也没有向
她询问过她母亲的事情。我知道安云野老师现在还是住在京都的,具体地址如果
我有兴趣,只要打个电话问裕一就可以知道了吧。「虽然因为疲劳而带着淡淡的
黑眼圈,但那双笔直地凝视着我的纯净眼眸流出的柔和光辉,是如此瑰丽而纯粹。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为自己作出解释。因为我想……若是不把这些话说
出来,IMAI会很伤心吧。」

  「我……」飞快地仰起脸庞,望着米色瓷砖的天花板。这样眼泪就不会掉下
来了吧。

  原来她都知道。原来她并不是不知道的!

  那些寂寞,悲伤,恐惧,嫉妒,不安……我的感受——

  ——对她来说……

  三年我等你!

  爱一个人就是守候她得到幸福,即使那个不是自己。

 

[ 本帖最后由 a235630 于 2011-6-26 11:5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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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楼 的帖子

 
  45。

  尽管忍住了泪水,双腿之间却有液体一点点流了出来。意识到的时候,秘部
也羞耻地收缩了一下。

  水泽也立刻发现到了。「啊,对不起……」一本正经地道歉,陷在我里面的
手指,轻轻的转动了一下。就那么力道适中的,不急不缓的,在我渴望到哭泣不
已的内部一下下翻搅起来。

  「嗯……」我下意识地将腿张开。……但是不想让对方认为我在心急,我努
力地控制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但是,你为什么要掐死安云野?」

  她的眼神更加柔软了。「IMAI好善良。」

  「什、什么……」

  「IMAI从来没有参加过什么部活动吧?我中学和高中……大学也是,都
是弓道部的。虽然运动的社团是男女分开的,但练习的时候经常和男生们一起。

  男生那边,对后辈严厉到粗暴程度的前辈我见多了。女生这边耳濡目染的也
越来越野蛮了。发怒的时候一个耳光招呼上去的也有。单手捏住对方的脖子骂人
就像揪着对方的衣领骂人一样平常。「

  「这、这么说……?」

  「安云野雅纪说,她和你的关系已经亲密到了让我无法想象的程度。她说,
如果我不信的话就等着看,约好了4点钟你就会来她家里约会了。没过多久,就
听到你进屋喊着『安云野!』的声音。我想IMAI难道真的跟她这么亲密?气
得快要爆炸。这时她对我露出了笑容。说『小优老师,白井可不是你这种人配得
上的哦。』……」

  「所、所以你就……?」

  「嗯。一时气愤,所以就像变回学生时代似的头脑发热起来。不过,我后来
不是向她道歉了吗?我的确是后悔了,不该跟她一般见识。」

  「原来不会出人命啊……」

  「你觉得,那样单手捏着人的脖子就会死人?!她的双手都是自由的,难道
不会反抗?不过,我摆出了一付找人打架的架势是事实……所以吓到你了?」

  「果然是,安云野想要陷害你吧。慌乱之间我没能好好判断。对不起。」

  「我……我不是疯子。我绝对,不会伤人的。」

  我瞪大了眼睛。心痛得瞬间哽咽了。竟然,竟然让她说出了那样的话……露
出了那么自卑的神情……

  「啊……」水泽又像突然惊觉了一样,将视线转回我的双腿之间。「IMA
I,你现在坐在椅子里。不把腰抬起来一些的话,我无法插得更深啊……」她表
情认真地劝说道。像在说着「这个蛋卷要沾这种酱汁比较好吃」一样的平静自然。

  我顿感脸颊发烫。

  这个人!究竟是不懂还是故意的啊!……刚才拼命忍住的泪水,居然快要在
这种情况下夺眶而出。好想要。……想要她更用力更快的插我……这种心情,因
为她若无其事的露骨语言而激烈地席卷了我的全身。内壁热得就像快要融化了一
样,渴望被淋漓尽致地疼爱。可恶……居然因为这样淫靡的欲望而迫切到眼泪都
要掉下来的程度。

  无言地倾身上前,抓住唯一的依靠般紧紧搂住了她的脖子。

  等不及回卧室里去。我就坐在被我汗水打湿的不锈钢椅上对恋人更大地打开
了双腿。

  水泽抱起我,将我下身掀起。我自己用双手抓住椅子的扶手支撑住身体,腰
部被抬高到了连臀间的私处都清晰地呈现在她眼皮底下的程度。

  深深埋进我体内的手指,终于如我所愿的,用力一下下抽插起来。

  「IMAI……你的这里,是粉红色的,好软……可以把我的手都吞进去…

  …「水泽喘息着将脸凑到我胸前,轮番吸咬着我两边颜色变深兴奋挺立的乳
头。

  「啊、啊……」就这样无力地瘫软在椅子里。维持着腰部抬高、双腿缠住了
水泽腰部的淫乱姿势,不断发出甜蜜到想要蒙住自己耳朵的呻吟。下体深处一波
波强烈的冲击和胸部湿漉漉的轻微涨痛感,让我的腿间不停有液体滴落下来。水
泽的手指在里面坚持了很久的耐性把玩之后终于顶到了我最敏感的核心。「嗯、
嗯……就是那里……啊……」在细密到几乎喘不过气的快感中,在恋人的手心里
高潮了。

  水泽抱住几乎快要站不稳的我,仔细地帮我再洗了一遍澡,然后将我带到床
边,看我上床,帮我把冷气打开,再把毛巾被盖到我身上。「这样比较舒服哦?」

  「嗯……」我眯起惺忪的眼,依恋的望着她,抬起脸。

  「是……」满足我的索吻,水泽立刻将嘴唇贴到了我的唇上。「IMAI好
好睡一觉吧。晚一点我会叫你起来吃宵夜。」

  「那你呢?也睡一下吧?……」

  「嗯……好的。」她又亲了亲我的脸颊。眼神充满爱怜,温柔得像世界上最
慈爱的母亲。「不过我也要去好好泡个澡,可能会泡得久一点。你先睡。」

  「那我先睡了哦……」我合上眼睛。困到了极点,舒展了四肢,整个身体像
被柔软的床垫吸住了似的,几乎是说完了这句话后就立刻坠入了梦境。

  我看到一个个微蓝而斑驳的画面,微微撕裂的焦黑边缘就像从火焰中抢救出
的图片。一幕幕缓慢而钝重地在我眼前闪现。切换。

  灰烬色的云层涂满了腥红色的夜空。惨绿色的星辰在稀薄如烟的云彩中亮晶
晶的闪耀。

  星空下是一道长长的、黑暗的、看不到尽头的暗色车轨。尽管如此荒芜,却
有一种让人相信随时会有某部古旧的列车开来的寒冷气氛,因为不时有地铁进站
前特有的狂风呼啸而过。

  有一个旋转木马,没有人乘坐,却在幽静的角落兀自摇摆。前前后后。

  有一个非常漂亮的洋娃娃,站在远处用玻璃弹珠般的眼球死死地瞪视着我。

  粹然间它被空气肢解,化作碎块散落一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几秒钟后,碎
块间喷涌出大量的深红液体,疾速地朝四面流淌扩散,血腥像花朵般铺满地面。

  我害怕地一步步后退,突然想起应该跑远。转身就砰地一下撞到了什么物体
上。定睛一看,刚才还在反方向十几米处的旋转木马,此刻就在我的身前一下下
摇摆着。那是……安云野那个可爱的粉红色猪。

  已成一堆碎尸的洋娃娃就在脚下。我惊骇地坐倒在地上。只见血泊中的娃娃
猛然跳起来,残肢碎片瞬间拼凑到一起,变成了安云野的模样……

  「啊——」我尖叫出声。猛地张开了眼睛。仍未停歇的暴雨声响彻了寂静的
房间。

  环顾四周,视线渐渐适应了黑暗。旁边长夜灯的光被调节到最低的一格,是
水泽想让我睡得香一点吧。

  刚才的梦……我摇了摇头,惊魂未定地坐起身。水泽没有睡在旁边。

  她去了哪里……

  前面……我轻敲着额角,记忆渐渐清晰。水泽是说要去泡澡吧……还没洗好
吗?我应该,睡着了有一段时间了吧……噩梦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我的心突
突地跳了起来。

  浴室的灯暗着。水泽果然不在。

  她说要做宵夜,是在厨房吗?刚跑到阶梯口,就看到一楼的客厅和餐厅都只
有墙角的长夜灯亮着。除了雨声,没有任何动静。

  我怔怔地站在那里。心跳得越来越乱,胸口泛起一阵凉意。这幢不算太大的
洋房,第一次产生了大到让我感到惶恐的感觉。恍惚地站在幽暗的台阶转角。觉
得自己像一个被孤零零丢弃在荒宅的孩子。

  水泽……水泽在哪里?心脏的血液像冻结了一样。

  像回应我的呼喊一样,楼下有了声响。关门声、换鞋的细碎声,紧接着就是
玄关上熟悉的脚步声。

  瞬间,一楼的灯亮了起来。我立刻快步跑下阶梯。「优!……」我的呼唤声
几乎带着哭腔。

  水泽走了进客厅,抬起脸微笑地望着我。「睡醒了?」

  她身上半湿,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好冷。仿佛将室外暴风雨的寒意都带
了回来一样。脸上的笑容却是如此温暖。她的样子比之前疲乏得更加明显,简直
像一路奔跑回来似的,呼吸都有些不稳。但注视着我的眼神,却非常柔和而恬静。

  「你没有睡觉,去哪里了?」

  「IMAI的脸色不太好,发生了什么事吗?」她皱了皱眉头,关切地问道。

  发现我语气中的不悦,恋人立刻走到我身边轻轻搂住我,将唇印在了我的额
上。

  「做了讨厌的梦。好可怕……」一阵委屈涌了上来。我任性地抱紧了眼前的
人。「以后不要不说一声就跑开啊……」

  「对不起……」她轻轻抚摸着我的背部。「我怕吵醒你……」

  「倒底去了哪里?」被安抚的感觉很舒服,但恶梦带来的不快心情还是让我
不满地追问道。

  「我去了大野爱果的音乐会。」

  「耶??」

  「虽然没有票……」她将刚刚搁在桌上的挎包拉链拉开,翻出一个印着GI
ZA标志的大纸袋。「为了不淋湿所以塞在包里,应该不会压坏……IMAI喜
欢这些的吧……」

  「……你特意去买周边??」我诧异地望着她。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种满
足的感觉。像在诉说着能为我做些什么她就觉得快乐。「不过,你没有LIVE
门票,买周边没有折打的哦。这些东西全价要将近一百万吧?」我毫无情调地直
指。

  「那也不是不能买啊……」她苦笑起来。「还是说,我给你的印象是这么寒
酸的?」

  「是朴素啊……」我轻笑着仰起脸主动亲吻她微凉的嘴唇。「赶快去洗个热
水澡吧……」

  接下来的两天都是休息日。

  因为下着大雨,哪里都不能去。两个人一起坐在客厅看DVD。

  连续两天,看了好几部恐怖片。配合着暴雨的天气真是很有气氛。水泽看到
可怕的地方既不会遮眼更不会尖叫,脸部肌肉却会变得僵硬起来,眼睛却还是直
直的盯着电视荧屏。

  她可爱的模样总是让我忍不住主动去亲她,当然,主动投怀送抱总是会被压
倒、H到喉咙都变得沙哑的程度。

  然后水泽再对着食谱制作一些甜甜的凉凉的甜品,号称可以润喉。

  从安云野家回来之后,水泽注视着我的眼神都改变了。变得更透明,感情的
表达没有保留,之前像无形的墙壁般看不清的阴影都消散了。

  还有她在浴室一边爱抚我一边像受伤的孩子般无助的那句「我……我不是疯
子。我绝对,不会伤人的。」让我心疼到无以复加。

  我想,是水泽的话,她的一切都是我要包容和呵护的。更何况我已经感觉到,
自己终于成为了被她珍视着的存在。

  星期一。

  像往常一样,水泽在上午9点出门,去樱川授课。

  我平时会在10点半到11点左右醒来,打个电话去KIT总社问一下有没
有会议之后,就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水泽做的早餐。

  可是今天,我却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不是手机,是座机。我将毛巾被拉过头顶,困得不想睁开眼睛、更不想动弹
身体。可是那电话执着地响个不停。

  会打电话来的,只有水泽吧。我模糊地想着。

  水泽总是在有急事要问我时,才会在我睡觉时间打电话打到我醒为止。比如,
她上次也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硬将我吵醒,为了问我晚餐要不要吃特级寿司,要的
话她可以订到今天最新鲜的一批三文鱼,迟了就订不到了所以要立刻问我。

  ……呼,是水泽的话,不让我睡觉我也可以原谅的!翻身,翻身……翻到床
沿,摸啊摸的终于摸到了床头柜上的电话。放到耳边,按下键。「……优?」

  「IMAI。今天樱川停课了。」水泽压低了声音,顿了一下。她的身后传
来杂音,似乎有人说话,水泽就很不方便似地保持着沉默。片刻,等旁人走开了
之后,她继续说了下去。「来了许多警察。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校长他们正在拼
命阻止流言的扩散……安云野雅纪,似乎被杀害了。」


  46。

  冰凉的冷气,柔软的被褥。身体像慵懒的鱼,静静沉浸在细腻的深海水底。

  我是在熟睡中,被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

  眼前一片漆黑,沉重到无法动弹的眼皮,蒙着淡淡酸楚的疲乏。

  这种时刻,要我张开眼睛简直就像要抽出我的魂魄。一阵阵均匀的呼吸声来
自自己微启的双唇。意识随时都会消失。

  可是那电话,执着地响个不停。

  ……呼,是水泽的话,不让我睡觉我也可以原谅的!翻身,翻身……翻到床
沿,摸啊摸的终于摸到了床头柜上的电话。放到耳边,按下键。「……优?」

  「IMAI?……」那干净柔和的音色,带着几分不方便声张的低调意味,
在耳畔轻轻响起。「抱歉吵醒你了……」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住。

  我「嗯」了一声,睡意朦胧。隐约听到她那边晃动着些许人声,几秒钟后恢
复了宁静。

  水泽避开了嘈杂后立刻转回与我的通话。「IMAI?在听吗?……那个,
虽然晚上回家再告诉你也可以,不过我竟然,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刻打电话让你知
道……」

  「耶……是什么事呢?」我听到满脑子困意的自己吐出了模糊的软软的音节。

  (「来了许多警察。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校长他们正在拼命阻止流言的扩散
……安云野雅纪,似乎被杀害了。」)

  水泽的话音,清晰的声浪,如同漆黑冰寒的潮水般涌上我赤裸的肌肤,某一
段的记忆刹那间在脑中鲜明地复苏。

  某根弦啪地一下断开了。

  猛然张开了眼睛,粹然间我的思维异常地清醒下来。体内深处有什么地方像
放置着缓慢溶化的冰块一般,凉到麻木。

  在冷气十足的房间里,背部感到一阵汗湿。急促的心跳令胸口隐隐作痛。

  「优……?」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睡意全无地,畏怯地,犹疑地在空气中响
起。

  「你要说的是?」

  「IMAI……好像是完全醒了?抱歉……」水泽很可爱地说着「抱歉」,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透露出很好的心情。「是这样的,刚才一直在和合作很
久的出版社通电话,下一季开始,我终于可以以漫画形式出道了。」

  「漫……漫画??」我怔怔地重复了一遍。

  「嗯……已经收到了四本杂志的连载邀请。虽说看上去,图片的工作量大大
增加而不必再写文字部分,不过脚本还是由我自己来写……」一惯严肃而不轻易
自满的水泽,流露出了连续剧里常见的实现了梦想的少女般元气的喜悦之情。

  打来电话的理由,只是这个而已吗?

  温度越来越低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悄然将冷气调节到更大。一丝丝凉
意穿过我的肌肤渗透进内侧。握着电话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我拼命地回想着,究竟是哪里不对。熟悉的卧室、此刻的电话、迫不及待地
向恋人诉说工作方面的喜讯的水泽,究竟是哪里异常。为什么都像是虚假的场景。

  我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视野所及之处,甚至连躺在床上讲着电话的自己,都
像蒙上了一层淡灰的水雾般仿若梦境。

  身体越来越冷了,像被冻僵般无法移动。你要说的……只是这些而已吗?这
失礼的语言在我的舌间徘徊,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然而我还是……「好……好
高兴!优果然好厉害!我已经在期待买你的漫画单行本了!」麻木地听着从自己
口中吐出的刻意的台词,言不由衷得叫人心虚。只是如果不这么说的话,敏感的
水泽一定会以为我对她的事情没兴趣听,一定会受伤的。

  「啊……真是的,IMAI竟然取笑我……」伴随着甜蜜,尽管努力压抑,
水泽的话语还是透出了羞涩。「要连载多少回才可以出单行本啊……」撒娇般的
诱人声线就在耳边轻拂。在平时的话,我一定会立即产生接吻的冲动吧。

  恍惚间发觉砰砰的心跳声,已经盖过了空调运转的微风轻响。

  「反正我就是要买你的单行本!优帮我做个初回版吧!」我轻笑起来,任性
地要求道。年下的恋人撒娇起来可以张扬的如此柔嫩如此爱娇。只是下一秒钟,
我就听到一点一滴在体内聚集起来的惶惑涌上了喉间,唇边的笑容冻僵了。

  「初回版什么的……」电话的那一端,传来了水泽既为难又幸福的低叹。

  下意识的捏紧了电话。下定了决心似地飞快转移话题。「对了,优……」想
要驱散惊惧的情绪般,我口齿清晰的问道。「之前……你不是也打了一个电话给
我吗?」屏住了呼吸。狂跳的心提到了喉咙口。

  「之前……?」很困惑的声音,似乎完全不理解我在说什么。

  「就是刚才!刚才你也打过一个电话给我!」我激动地提高了声音。不会有
错的。我的记忆不会有错。

  「没有哦。」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她非常肯定地给出了答复。「我和出版
社通了很久的电话,一挂断就打给你了。只打了这一通而已。」

  「怎么可能!」喉咙变得干渴起来。我听到自己接近怒吼的声音,颤栗而嘶
哑。

  「IMAI……?」她的声音流露出了非常担忧的味道。「是不是做了恶梦?」

  是……恶梦?我一下子泄气了,在心底问着自己。是恶梦吗?空气好像静止
了一样。有一付冰冷的镣铐扼制在我的喉部,惊恐得想要大声呼救却发不出半个
音节。一点点陷入了泥沼般的惶惶不安,幽冷粘稠的液体像生物般缠绕上来,渐
渐没顶渐渐窒息。

  可是,那鲜明的记忆……

  我挣扎起来。「我明明有接到优的电话!就在不久之前!我也是在睡觉,然
后被电话铃声吵醒,接着电话接通了……你、你说……」不服气地辩解,突然语
塞。

  「我说了什么?」立刻的追问。水泽突然变成了精密的仪器,分析起我奇怪
的反应。语气镇静而柔和。

  「你说……学校有许多警察!……因为,发生了杀人事件!」我深呼吸,一
鼓作气地喊了出来。随即感到背部一片凉意,汗水缓慢地滑落。

  电话那端沉默了。安静得连细小的呼吸声也听不见。

  (「来了许多警察。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校长他们正在拼命阻止流言的扩散
……安云野雅纪,似乎被杀害了。」)

  头痛欲裂。苍白的花朵在黑夜的角落争相绽放。空气里漂荡着阴谋的剧毒香
气。

  我将记忆中的那通电话,和手中进行时的电话一遍遍地比较着。直到曝露在
被单外面的裸足也变得冰冷,我才轻轻缩起双足将自己尽可能地包容在被褥中。

  手臂微微有些酸麻,握着电话的手依然固执地毫不松懈。

  不知过了多久,当水泽的声音在耳畔幽幽响起时,我已经被深深的寒意和倦
怠笼罩,很想闭上双眼陷入无底的沉睡。让胸中萦绕的不安随着意识一起消失。

  「IMAI……」仿佛声音都可以透过距离将我碰碎一般,她如此轻柔地呼
唤我的名字。「你最近,恐怖片实在看得太多了……我是这样觉得。你说我前面
打电话告诉你杀人事件什么的,这根本不可能发生吧?」她一字字地、小心翼翼
地安抚着。

  我的脸颊几乎可以触到她温软的吐息。如同芒刺在背的惶恐渐渐褪去,胸腔
内挥之不去的紧张苦闷似乎也平息了下来。「可是!……」可是那明明是真的。

  我想要争辩,却欲言又止。就算情绪已经不再那么激动,我急于弄清楚事实
的心情依然存在。

  但是,此刻的水泽是如此温柔。细腻的,体贴的,呵护的,把我当作宝贝疼
惜着。

  她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些不定时的暴戾神情、让我惧怕不已的残酷语言都消
失不见了呢?她的让我可以清晰体会到被爱的温柔感觉已经持续多少天了?为什
么我平白无故地获得了这样的幸运呢?

  会一直这样温柔的对待我吗?只注视着我一个人吗?心中装着的也是我一个
人吗?我曾经也这样期待和信赖过。但获得只有一次次将我身心撕裂的背叛而已。

  从安云野家回来之后,她就没有再发过脾气。迄今为止的记忆,那些温柔疼
爱,全部是真实的吗?

  停滞的视线突然模糊起来。精神恍惚中,刚刚消失的刺骨寒冷,又在我的体
内聚集,朝外部疾速扩散。我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

  不想再有下一次的痛苦了。那种被遗弃的、感受不到对方的在意的屈辱和剧
痛,尽管知道即使再有下一次,我依然会忍耐悲伤和泪水等待渡过危机……但如
果此刻可以让我死去,趁水泽纤柔的爱抚和依恋的眼神依然没有黯淡的时候死去,
我也会愿意吧。

  所以,不要去激怒她。我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要去破坏我们之间恋心相
系的关系。安云野她现在怎么样了?这句话,还是不要问出口比较好。

  「……我,我知道了。」一开口就被自己虚弱的声线吓到,像发着高烧一样。

  「优说得对,是恶梦……那么,我再睡一下吧……」

  「我请假回来陪你吧!」她立即说道。非常认真。

  「不用……」脑袋枕上了软软的枕头,我闭上眼睛。尽可能自然地补充道,
「今天晚上想吃芝士海鲜饭和螃蟹锅。」真的一本正经地点菜了。

  「好的……」还是好温柔。这一刻我模糊地觉得,也许这一生她都不会再对
我粗暴了。也许她突然发现了我是她想要珍惜的存在。

  将电话丢到一旁,我怔怔地感受着双目紧闭后的暗无天日,脸颊上凉凉的水
痕。其实,是她的那句「我请假回来陪你吧」让我积累已久的渴望被珍惜的辛酸
在心口涌动,随后就感激到眼泪都掉了下来。

  冷气依然静静弥漫在整个房间。空调发出规律的呼吸声。我稍显微弱的鼻息
也渐渐均匀而平和起来。

  (「来了许多警察。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校长他们正在拼命阻止流言的扩散
……安云野雅纪,似乎被杀害了。」)

  (「是这样的,刚才一直在和合作很久的出版社通电话,下一季开始,我终
于可以以漫画形式出道了。」)

  即使睡意渐渐浓重,水泽的两次电话,截然不同的话语依然在耳边轻轻回荡。

  无法释怀。怎样都无法分辩哪一次才真实的记忆。越是用力去回想,就感到
两件事全都变得越发暖昧起来。

  我将手伸向了枕边的手机。

  进入电话簿。名为「安云野雅纪」的那条记录,颜色加深了。屏幕上出现了
通话连接中的图示,淡淡的彩色光芒。

  对方的铃声一下下地响着。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听。

  安云野……我在心中默念着。随着响铃的次数增加,我的心越来越慌乱。

  「可恶!为什么会没有人接……」体温,被自己发颤的低声抱怨影响得更加
冰冷。

  铃声突然停了。望向手机屏幕。无应答。自动重拨。

  怎么会……难以言喻的恐怖感爬上了我颈部。麻木地听着再次响起的一下下
铃声。我手足无措地将毛巾被再拉高一点。

  呆呆地想着怎么会这样。被害者的携带电话不是应该作为线索由刑警负责保
管吗?怎么可能没有人接听呢。安云野……

  轻咬着下唇,鼻子莫名地有些酸。

  这时,电话接通了。「……白井?」虽然好像不像平时那么元气,但这确确
实实是安云野本人的声音!


  47。

  「安云野!」兴师问罪般地大声喊道。「你怎么不到下个礼拜才接!」

  「白井……」电话那端的偶像派少女今天似乎很忧郁。讲话的声音听上去十
分消沉。「真的是白井……」

  「咯嗦!你这个人!一直一直都只会重复这两个字!」我粗声吼道。「不用
你告诉我我也知道自己姓什么!喂,你现在……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对方茫然地重复着,依旧沉浸在了「我居然打电话给她」

  这个事实带来的震撼中。「啊,对了,我刚刚在考试哦!今天考艺术鉴赏…
…」

  「……耶??什、什么啊!考试!抱歉……那你……」我狼狈不已。考试什
么的……

  「没事啦!」貌似恢复了一点精神,她轻快地说出「没事」的口吻回到了平
常的率性和无拘无束。「我一看到是你打来的,立刻就跳起来交卷,冲出教室!」

  室内阴郁的冷气仿佛也变得柔和了。全身都松懈了下来。

  果然……还活着啊。没有死掉。真是太好了。没有死掉。还是和平时一样,
在学校上课。什么可怕的事件都没有发生。

  果然和水泽猜的一样,我只是做了个恶梦。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我为
自己的判断能力感到头疼起来。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居然把梦和现实都搞混了。

  我一定是睡姿有问题,否则记忆怎么会在重复造访的梦境里迷失。在心底叹
息着,我暗暗责备自己。今天睡前一定要注意,左胸心脏的位置不可以被自己的
手掌压着。

  「喂喂,白井,怎么不说话?」

  「啊……我在!那么,没什么其他事情……」赶快挂电话!我像是突然被拽
回了现实一样。毫无心理准备地尴尬起来。自己,主动打电话给安云野,还一付
紧张兮兮的模样。对方一定误会了吧。她要是燃起什么不正确的期待,我就更无
地自容了。

  「等一下!」好亮!太阳似乎晒到我脸上了。好像灌入了无尽的能量,安云
野大人的元气声,不容分说地坚定响起。我说啊,她刚接起电话时那付无力的样
子去了哪里……

  「嗯?」拜托,是因为人命关天我才打电话给你的。绝不是因为想念你。请
你勿必相信我。

  「白井!」安云野不光面孔美形,连声线也像在演唱会上带着闪亮的微笑说
着「楽しんでください」的少女歌手般富有感染力。「上次,是我撒了谎。对不
起!……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吧?小优老师一定告诉你了吧?」

  「是的。」我平静地答道。心中的不适依然存在。「不过,水泽并没有生你
的气。」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说这一句。是为了说明水泽宽厚的性格?还
是为了表现出我自己对水泽的偏爱与肯定?

  「那你呢?你有没有生我的气?」

  「有。」我承认。「有失望的感觉。」

  「因为我撒谎?」

  「因为你明明说了我们是好朋友的!却故意设计让水泽去你的家,让她误会
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做出这种事情!你要害死我吗?」不知不觉,坦白暴露出了
怒气。

  「害你?」顿时,安云野压倒性的气势胜过了我,毫无愧意地顶撞了回来。

  「你从哪一点觉得,我那么做是为了害你?!」

  「那我应该怎么考虑!……」惊异,惊异到忽略了怒火。这个人刚刚还在道
歉的,怎么状况突然逆转成她在教训我了……

  「为什么!你要认为『拆散你和水泽』这件事情,是害你的呢?你因为爱她
所以无法离开她不是吗?!我这是在帮助你!」高声的、快速的、咄咄逼人的话
语。

  「我知道!你想让我看到一个性格恶劣的水泽!根本就不爱我的水泽!但问
题是那些,她还爱着你母亲的事情,并不是真的,是你编造的不是吗?!」

  「那只是她伪装得没有破绽,害我不得不用谎言去叙述真相而已!」坚信着
自己的判断,安云野如此执意地认定。

  「你……」深吸了一口气。我无言以对。从来没有和安云野吵过架,从来不
知道一直像万圣节南瓜一样笑咪咪的她,认真争执起来是如此激烈和倔强。几乎
有不要再理她、立刻挂断电话的冲动。

  伴随着各自气愤的吐息声,短暂的沉默之后,安云野的声音再度在电话那端
响起。暴走的激动全都消退了的、不带一丝火气的落寞声音。「你根本什么也不
知道。」小声嘀咕着,小孩子赌气般的埋怨。

  「什么?」我也不自觉平静了下来。

  「你知道我是抱着怎样的决意去当面撒谎的吗?做一个卑鄙的人。」她轻轻
地笑了一下,婉转的哀怨,淋漓尽致地淌了出来。

  「安云野……」

  「那天我们在海边。当你原本很快乐地站在阳光和海水中,然后发了发呆,
突然间就跪了下去,哭着大喊『为什么水泽喜欢的人不是我!』的时候,你知道
……我是用怎样的心情注视着你的吗?」

  怔在了这里。我原本不会相信,这个人甘甜的音色,可以悲伤到这种程度。

  「安云野……」我也被她传染了吗?只会愣愣地轻声重复对方的姓氏了。

  原来,这就是嘴唇失去了语言、迫切需要表达的情感却在舌间沉淀时的表现。

  「还有哦……」仿佛很害怕一般,她的声音颤栗起来。「当我找到伞,追进
雨里,看到你和水泽接吻……你知道我有什么感觉吗?」

  如同太阳雨的凄艳,电话那端明朗的音色所透出的强忍的欲泣感,在瞬间压
抑到让我也想大哭一场。「不要再说了。」我听见自己冷冷的话语。淡淡的镇静
和为难。

  「白井……」

  「我要怎么做才好?既然,我无法移情别恋的话,你和我就无法在一起。你
告诉我,要怎么做,你才可以不再悲伤?如果是从此以后形同陌路的话,我是很
简单就可以做到的。」无感的内心,涌起了一丝自我厌恶。明明是在自己喜欢的
人面前就像天生的玩具般毫无羞耻心的白井今,此刻却招摇着与生俱来的冷静与
高傲。

  「好朋友。」安云野飞快地吐出这个词。

  「耶?」

  「白井只要原谅我上一次的事情就可以。我们重新开始。我们是好朋友。」

  没有半分犹疑地,她作出了决定。

  听着她明显因我的话语而心寒却仍故作无恙的声音。在产生了些许歉意的同
时,不禁疑惑着我们的友情真的可以修复吗?……

  似乎为了打破我的踌躇,像小白兔般蹦蹦跳跳的幼齿声在耳边毫无预兆响了
起来。「白井!大后天是晴天哦!我们约会吧!!」这是什么声音?糖罐子打翻
了?

  「约会……?喂!」我蹙起眉头。安云野……仗着容貌和声音都不坏,动不
动就甜甜的装可爱的攻君最最可耻了!「还有!大后天的天气,你为什么会知道
啊!!」

  「讨厌啦……白井!安云野公主殿下的20岁生日,怎么可能不是晴天呢?」

  几乎可以想象出圆嘟嘟的Q版安云野扑闪着星星眼得意地扭来扭去的样子。
「喂!

  到了那天,会有像我家的游泳池一样清澈的蓝色天空!还有长得像个巨大的
甜橙一样的太阳!还有像特级香草冰淇淋一样糯糯的雪白云朵!主角当然是,像
刚刚绽放的蔷薇花一样华丽灿烂的我!嗯……「

  我说啊……这个人其实是诗人吗?不对,她的专业应该是表演系!就算是为
了活跃气氛、修复我们的友情……从忧伤到活泼的转变,是可以这么光速的?

  在哭笑不得中,我答应了她的邀请。

  放下手机,再度用婴儿般自我保护的姿势赖进被窝里。冷气很舒适。肌肤很
光滑。腿部接触到毛巾被的那种凉凉的柔软,很舒服。

  从肌肉里侧散发出微酸的疲劳。但是可以放心休息的感觉让我安心。

  确认了「安云野被害事件」不过是一个梦而已,自己的疑神疑鬼带来的阴沉
感,诡异的混乱记忆带来的郁悒和惶恐在无意识中都烟消云散了。

  我合上眼睛,很快地陷入了睡眠。

  醒来是因为有人的唇轻轻碰触着我的脸颊。紧接着察觉到前发被轻轻撩起,
额头被亲吻的细腻触感。

  睁开了眼睛。「你回来了……」我迷迷糊糊地说道。

  「起床了啦……」水泽的脸孔近到呼吸相闻。镜片后的黑眸静静闪动。「你
要的海鲜饭已经做好了。螃蟹锅再过10分钟左右也可以吃了。起来吃晚饭吧?

  睡得太多也不好哦。「

  「嗯……睡得太多,脑子反而会不清楚。」我一边说一边坐起了身体。遮蔽
物从身上滑落。我毫不在意的下床,穿上拖鞋。「走吧?」回过头望向仍坐在床
沿的恋人。

  水泽像害羞了似地将脸转向旁边。目光又时不时地飘过来一下,再立即转开。

  「就算是夏天,也不要不穿衣服走来走去啊。」低垂的眼帘,困窘的神情。
轻声抱怨着。

  我立刻返身走到身边,故意贴上她的身体。轻轻摩擦。赤裸的肌肤紧贴到她
薄薄的单衣,透过衣料感受她的兴奋,有种奇妙的淫秽感触。

  无视她朝我投来的哀叹视线,我主动吻上了她的嘴唇。「我最喜欢优了。除
了优以外,任何人喜欢我我都无法感到喜悦的。」

[ 本帖最后由 a235630 于 2011-6-26 11:5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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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

  就算是再出色的主妇,偶尔疲惫或分心的时候,做出的食物也会稍许粗糙。

  但水泽做料理每一天都很用心。近乎精神洁癖的细致周到。

  我握着勺子,带着没睡醒的表情,怔怔注视着眼前的海鲜饭。

  虾肉,章鱼卷,蛋卷,干贝,三文鱼片煮在一起,搭配着洒过黑胡椒粉的洋
葱和咖喱。芝士只放了少许。因为她知道,饭菜和甜点是不同的。如果饭菜里的
芝士太过浓郁,我的胃口会立刻变差。

  水泽将盛过汤的小碗递了过来。碗里纯粹是从螃蟹锅里盛出的汤,没有掺杂
任何食物。她知道我在喝汤的时候碗里只需要有汤。如果要吃锅中的食物,会另
外夹出来。

  开动了。只吃了一口我就连连称赞「美味」。然后和平时一样大块朵颐。

  「优这个人……简直像接受菁英教育的贵族一样完美。做任何事都可以做好。」

  「IMAI……」总是受我的赞美轰炸的水泽轻轻蹙了蹙眉头,既满足又腼
腆地望着我。「你是不是把我的优点都大声说出来,对我的缺点都视而不见啊?」

  「耶……」我从螃蟹锅里夹出一片豆腐,蘸了蘸了酱油送进嘴里。「优好敏
锐哦……」

  「你看!又是优点!」水泽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明媚。看了一眼我的碗,
突然说,「我认识你到现在,好像没有见你吃过螃蟹?」

  「是啊。因为我不会剥螃蟹。今天说要吃螃蟹锅……也是为了要喝这个汤。」

  「啊,好笨哦。」水泽脱口而出。随即「哈」地笑出了声,怎么看都是一付
开心的表情,双眼紧紧地盯着我闹起了别扭的脸庞。

  「哼。」我低下头,在她捉弄的目光下继续大口大口地吃饭。

  从什么时候起,原本以为根本就不会笑的她,可以这么自然地对我展露笑容
了呢?毫不掩饰的温柔疼惜的态度也没有消失。

  沉浮在心底令我发寒的不安,可以在她传递过来的温暖中溶化吗?

  「好啦,乖!这个给你。」像哄小孩一般,唰地一下,一个勺子伸到我面前。

  里面装满了剔出得很完整的蟹肉与蟹黄,连蟹腿肉也是完好无损的。

  不会跟美食过不去的我,板着脸接过了勺子。「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的
差别,还真是伤自尊啊!」

  听不懂吐嘈的水泽,郑重地凝视着我。「是这样吗?不过我就是喜欢IMA
I!」

  「对了……大后天,是安云野的生日。我可以去陪她庆祝一下吗?」

  水泽立即坐正了,摆出一付准备谈话的架势来。镜片后的黑眸深深地注视我。

  「如果她不会伤害你的话。」

  「今天和她打了电话。约定了,做好朋友。其实她是一个很单纯的家伙,上
次那么做,是因为她认为你喜欢的人是她母亲,所以……」

  「那你怎么想?」水泽的目光依然平静,瞳孔深处却浮现出某种尖锐。「你
觉得我喜欢的人是谁……?」

  我目瞪口呆。隐隐约约的自卑感涌了上来。恋人……真是一个可怕的人。成
熟而睿智。安云野在她的眼里已经不配标上「情敌」的标签了,所以她根本就不
在意。她在意的是被她的敏感捕捉到的更深层更关键的某些东西。「优喜欢的人
当然……是我。」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她严厉的神情消失了,将筷子伸向了螃蟹锅。

  「就算是陪朋友过生日,也不允许太晚回家哦。」

  「嗯!就很短的时间而已!」水泽果然是明理的人!我开心地向她保证。

  「你下班回来的时候我肯定已经到家了!」

  「乖啦……玩得开心点。」她又像长辈一样,宠溺地伸出手摸摸我的头发。
水泽洗过碗筷从厨房走出来,我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今天有『MUS
ICSTATION』哦,有三枝夕夏登场的。坐过来看……」

  「啊,对不起……」她走到我身边,俯下身亲了亲了我的嘴唇。「我现在就
必须开始弄第一篇漫画了……今天的份,预计要花上四个小时吧……对不起,不
能陪你看……」

  「没关系啦……最了不起的百合漫画家!」我张开双臂环住她将她拉向我,
然后轻轻含住她的耳垂。「不过我晚上10点要吃冰淇淋,你也要陪我一起吃!」

  「是……我等着你过来骚扰……」她伸手摸摸我的头发。

  望着她端着泡好的玉露茶走向工作室的背影,我模糊地想着:果然,后面的
那个不是梦啊。她打电话向我报告说她要开始画漫画了。我向她点菜说今天晚上
要吃芝士海鲜饭和螃蟹锅。果然这些都是真的。

  10点的时候我举着两个大号的巧克力冰淇淋入侵了水泽优老师的工作室。

  从电脑荧屏前转过头来的水泽,一见到我,立刻「啊」地哀叫起来。「IM
AI!怎么又不穿衣服!」

  「因为刚刚洗过澡啊……」我若无其事地走过去,递了一个冰淇淋给她。

  「你辛苦了!在做人设吗?」赤裸着身体,我毫不介意地坐到了她的腿上。

  「嗯……大致地列出了纲要,在为主要的登场人物画人设图……」舔了舔冰
淇淋球,水泽吃冰淇淋时总是很幼稚,动作像小猫咪舔盘中的牛奶一样。

  「我一直觉得你画出来的人物好漂亮,造型有点像禾田满的作品,但线条更
加干净,不那么浓艳……」

  「像禾田满老师么……原来,我笔下的GL就像BL……」水泽露出了欲哭
无泪的表情。

  「不不,明显是禾田满的BL太像GL!」

  「是这样啊!谢谢IMAI……」吃得太慢,冰淇淋溶化了,差一点沿着蛋
筒边缘滴落,水泽赶紧加快了吃的速度。

  用纸巾擦了手,水泽将两人份的冰淇淋包装纸揉在一起丢到了旁边的恐龙形
废物箱。

  我刚要说「那我先出去了……」

  水泽用双手搂住了我的腰部,强行将欲起身的我拽了回来。「IMAI好过
分。」她难捺地轻喘着,喃喃低语。呼吸吹拂到我的背部,痒痒的。

  「要做的话,我转过身面向着你比较好吧?」我提出建议。

  「那个……」水泽怔了怔。

  趁对方失神的时候我站起身来转了个圈,正面朝向她,分开自己的双腿跨坐
到了她的膝上。裸露的下体碰到了浴衣的布料,我稍稍起身一点,然后将对方的
浴衣下摆朝上掀起,直到她的双腿也曝露在空气中。

  水泽下意识地并拢了双膝,又似乎很紧张似地坐直了身体。

  我再度坐下去时,下体一接触到水泽的腿部肌肤,她就「啊」地轻声叫了一
下。

  湿润的眼角,迷乱的眼神,微启的双唇,煽情的吐息。这些,都是被我勾引
的吗?我的双眸遗世独立。我的恋人映在我的眼底,是这个世界上最美最可爱的。

  水泽的表情,让我的体内升起了猛烈的欲望。

  不等她的命令,我已经轻轻摆动起腰部。很快,我的秘部在水泽光滑的肌肤
上留下了一道道濡湿的淫欲痕迹。

  「啊……IMAI的那里……」暂时还有些无措的恋人,一面用惊喜的口吻
断断续续地低语着,一面用目光上下打量着因她而成熟的甜蜜果实。

  我垂下眸子,也看得到那对因贪欲而颜色变深的乳头,正屹立着。

  注意到我的视线之后,水泽冲动地伸出双手覆上了我的胸部,用力地揉搓起
来。

  绝不伪饰绝不多礼。即使这无论怎么谦虚也称不上娇小的双乳,不可能完全
让她包进掌中,她依然尽可能地摊开手掌,紧紧握住后一下下激烈地爱抚起来。

  挺立的乳头尖端,就那样在她的掌心里面被来回摩挲挤弄着。

  「嗯……优……好棒……」即使不是刻意讨好,胸部的刺激也已让我泄露出
淫乱的声音。伴随着胸部被一下下揉弄的动作,我的身体不禁以更大的幅度前后
摆动起来。

  敞开双腿后的秘部越来越湿,在水泽的腿上焦急得不知羞耻地一遍遍摩擦着。

  从我那里不断流出的液体,沿着水泽双腿间的缝隙,一点点滴落下去。

  说了一句「IMAI好可爱」,水泽就凑上前吻住了我。胸部依然被那双灵
巧而有力的手一下下抚弄着,所以双唇被反复吮吸舔弄的时候我愈发焦灼起来。

  水泽强硬地探入我口中不断进行着挑逗,两人的舌头妖治地纠缠在一起。

  下面好热,在湿成一片的体液中越来越热。越来越渴望更加深刻、更加淋漓
尽致的碰触。

  她很有耐心地等待着我的投降。

  她在等待我告诉她:我还想要。还想要你再多欺负我一点。

  「优……」我用已经分不清是呻吟还是哭泣的声音,向她发出了乞求。「进
来……」

  「IMAI好色……」伴随着轻轻的嘲弄,她微笑起来。这就是攻君的优越
感吗?「要进到哪里?」

  即使是多么正直稳重的人,在情事中占据绝对优势时,也会得意地吐出露骨
的语言。

  只要她喜欢的话,我变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了。

  眼眶发热,但没有泪水掉下来。我一面喘息一面在她腿上不安份地蹭来蹭去,
饥渴难耐般地说着:「我要优……进到我的……小穴里面……快一点……」

  即使羞耻的感觉已经在脑中达到了权限,我依然没有漏看她在一瞬间露出的
惊讶眼神。

  代替回答的,她一手从后面托住我的腰部,一手伸到了我湿漉漉的腿间,从
下面插了进去。

  「啊…………」我听到自己颤栗的声音变得沙哑,随即哽咽。只要稍微动一
动下体,水泽的手指就会进入得更深。

  「这个角度……会不会很累?」

  「还……还好……」身体前倾了一下,下面发出了几下很响的湿润声。

  那就是淫靡的交合声。我抛弃了自尊,沉溺在被爱的幻觉与酸楚的快感中不
断喘着气。

  「那……再多一点可不可以?」

  「啊、啊……嗯……当然可以哦……」不知从何时起我已经习惯不再压抑淫
欲的呻吟声,因为对方很喜欢听。「嗯……还要……再多一点……」

  「好厉害……除了大拇指之外,都可以一起进去哦……」

  「嗯……是优的话当然可以……」我喘息着露出性感的表情。「再……再用
力一点……」明明已经非常用力了。一下下剧烈的抽送,将我贯穿。然而我想让
她知道,她的动作可以让我变得多么淫荡。

  因渴望被她疼爱而作痒的内壁,被她的手指一下下磨擦无疑是非常舒服的。

  我享受着她。也取悦着她。

  「优…………」高潮的时候我喊了她的名字。

  将手从我的下体抽出来以后,她立刻紧紧的抱住了我。紧得让感到晕眩的我
一时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IMAI……」带着轻微的喘息,她柔声呼唤我。

  「我爱你。还有,你并不是只有身体的价值而已。这一点我一直都想让你知
道。」

  是……是这样的吗?

  我坐在她的身上,在刹那间被夺走了所有的语言和力气。

  她竟然对我说了那样的话。原来她并不是什么也不知道。

  我怔怔地注视着眼前的恋人,一直发热却干涩的眼眶,突然有泪水掉了下来。

  面对一丝不挂、一脸自闭的我,水泽默默地抽出纸巾细心地拭掉我脸上的泪
水,然后温柔地亲了亲我的嘴唇。接着把我带到浴室洗了个澡,再把我带到床上,
看着我钻进被窝。

  「我还要去把剩下的工作完成。」她轻抚着我紧闭的双唇。然后像无法忍耐
似地俯下脸轻啄了一下我的唇瓣。「你先睡……」

  我还是没有回过神来。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一样,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她的一举
一动。

  她走出房间之前,还拿起空调的遥控器检查了一下温度。


  49。

  黑夜迫不及待的绽裂。

  这里是一个陌生的厨房。冰冷而华贵。

  我被推倒在地上。

  茫然地环顾周围,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强烈的白色灯光像手术台上的冷光
灯一样凄切而庄重。

  眼前的人一步步走近我。用野兽舔舐血液般凶险的目光注视着我。

  我是这间厨房里唯一的食物。

  窗外的漆黑色大树长着鲜红的叶子,无数片叶子在唱歌。「……当你被咀嚼,
你就会快乐得尖叫。……」

  我与命运对峙。除了某个人,我不会向任何人屈服。

  身体被拥抱住了。感受到对方性欲的扩张。我躲开。对方再粘上来。

  不要碰我。不要摸我。不要进来。

  我厌烦了试图逃走然后失败的轮回。于是我拿起刀架上最长最闪亮的那把水
果刀,刺进了对方的胸口。

  为了确认那个面目模糊的人是否真的成了尸体,我在它的头部踩了几脚。

  然后忧郁起来。我杀了人了。我该怎么办。

  猛地张开眼睛,我喘着粗气。发现自己的左手,又不小心覆在自己的胸口了。

  可恶。讨厌的恶梦。

  水泽也醒了过来,坐起身,睡眼朦胧地望着我。「做恶梦了吗?我去倒水给
你喝。」不等回答,她就下床去了。

  接过冰凉的水杯,我一口气将加了冰块的净水喝干了。

  恋人轻抚着我的面颊。「恶梦频繁也是心脏不好的一个体现。以后睡觉跟我
牵手吧?否则你迷迷糊糊的又会让手掌压到胸口了。」

  「如果杀了人,要怎么办?」

  「耶?」

  「原来……变成了罪犯,真的会非常非常害怕的啊!看电视的时候,看到不
小心杀了人的人非常恐慌的样子我还觉得很做作呢……」我抱住了自己的头。

  「IMAI……」水泽将我搂进怀里。轻柔的安慰声像催眠曲般安抚着我的
神经。「你就算杀了人,我也会等你出狱的哦。虽然我知道,IMAI不会做任
何坏事的。」

  我将脸埋进她的怀里,安心地闭上眼睛。

  安云野生日的前一天,水泽还提醒我说:「对了,你有买礼物吗?」

  「啊…………!」我像傻瓜一样大叫。「礼物!!」

  用漫画来表达的话,水泽现在就是「瀑布汗」、「满脸黑线」的样子。她一
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我,很少见的揶揄我起来。「安云野真的很可怜啊……你这样
对待她,我真的感受不到一丝情敌的威胁了啊……」

  「你本来就什么威胁也没有!」我抓起一个枕头朝她丢过去。「说起来,水
泽老师居然也有幽默感?」

  「太失礼了!」她拿起轻松接住的枕头朝我反击。

  虽然有时候,幸福与残酷都如同幻像,难以辨别。但我愿意相信,现在的生
活是真实的。水泽优陪在我的身边,是因为喜欢白井今所以愿意陪在身边。

  结果,虽然对安云野来说很不好意思,但我还是在她生日的当天,比约定时
间早了一个小时出门,开车去她家的途中,在路过的一间名为「DASEIN」

  的珠宝店为她选购了礼物。

  说起来,过去我还从来没有给除了父亲以外的人准备生日礼物的经验,而水
泽的生日又还没有到……关于安云野的生日,盘踞在我脑海中的印象就只有「水
泽千万不可以误会!」这一个念头,所以完全忘记了礼物这回事。

  DASEIN的店长风音泷是一位很有气质的女性。她本身就是一位得过许
多设计大奖的新生代珠宝设计师。我自己身上佩戴的饰物,有许多都是在DAS
EIN购买的。

  虽然是风音财阀社长的姐姐,但从她经常亲自站在店堂里为客人选购商品,
以及对下属平易近人的态度来看,是个教养良好的大小姐。

  叹息。野蛮的白井今大小姐,真是用来和别人作对比的。

  我只是将安云野雅纪这个人的性格、容貌大致形容了一番,风音店长就代我
选中了一条很有个性的手链。上面排列的很不规则的钻石,与安云野既美丽又帅
气的洒脱形象相得益彰。

  拿着包装好的礼物盒回到车里。我看了看时间,不会迟到。心情不错,想哼
歌的感觉。等一下和安云野一起去唱卡拉OK好了!

  在敞蓬车里看到的天空,果然是清丽得仿佛会流动的水蓝色呢。

  踏进客厅,我第一个冲动就是大喊:「安云野你是猪啊!不锁门!」

  电视前的小桌上摆放着一堆DVD,还有两个卡拉OK话筒。沙发上还有大
堆的形形色色的从超市买来的零食。我怀疑整个超市都被她搬了回来。

  「喂,我也正想唱歌!本来想去BIGECHO唱,不过现在看来,你家里
吃的东西更多耶!」

  一片寂静。

  等了很久,猪也没有回答我。

  怎么搞的啊?今天又没有阴谋活动!

  「安云野?……不至于吧,又出去买吃的了吗?!」我自言自语。百无聊赖
地在大大的客厅走来走去。

  从门没有锁这一点来看,是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东西吧?

  等了15分钟左右。难道又是打算把整个便利店搬回来所以磨到现在吗?

  我不耐烦地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她。按下键。1秒。2秒。

  ……粹然间,「Newsニッポン」的旋律响了起来。

  「啊!」我被自己的惊叫声吓得肩膀一抖。偌大的房间如此静谧,只有安云
野的手机铃声显得异常尖利,像魔鬼的童谣般凄厉地不停回响。

  她和我约定了这个时间。如果要出门买东西,她不可能不带手机。

  我的太阳穴一下子发麻起来。呼吸紊乱了,心跳的速度突然快到让我胸口疼
痛。

  不详的冰冷直感在空气里氤氲。

  循着铃声,我四下寻找着安云野的手机。

  可是这铃声虽然非常清晰,而且一定就是在这个屋子里。但具体是东南西北
哪个方向,我的耳朵却无法告诉我答案。

  铃声突然停了。

  我再拨一次。「Newsニッポン」抢耳的旋律再次在室内响起。

  可恶。越是着急,越是听不出正确的方位。我等于是漫无目的地在大大的客
厅里晃来晃去。视线在每一个桌子、架子、立柜等地方焦虑地扫来扫去。

  突然看到,蛮远的一个角落,距离通往厨房的方向比较近的一个向日葵形状
的高脚凳上(又是她拍照的道具吧)有一个东西在不停发光。

  会发光的,就是手机吧?

  我快步地朝那里走去,快要到的时候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我本能地向后退
了一步。

  踩到了……?

  这么想的同时,我已经望向了地板。

  踩到的是她的小腿。

  她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果然是,像刚刚绽放的蔷薇花一样华丽灿烂的娃娃。

  比平时要苍白几分的面孔,像正在中世纪古堡中拍PV的美貌艺人一样凄美。

  胸口插着的那把长长的刀……闪着亮晶晶的光芒。暗红色的液体像暴力美学
电影中的血一样充满了视觉冲击力。

  这个……是道具吧?安云野……

  总是可以设计出奇怪的道具的安云野……美丽任性的安云野……画出最白痴
的Q版自画像的安云野……笑得像个万圣节南瓜一样的安云野……

  不会死的吧。这个,不是尸体吧。

  刹那间天旋地转。

  不要碰我。不要摸我。不要进来。

  我看到自己,抓起最长最闪亮的那把水果刀,用尽全身力气刺进了她的胸口。

  「不要——」我抱住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尖叫起来。

  ……电话铃突然响了。

  我像被拆掉的木偶般一下子跪倒在地。

  是座机。是安云野家里的电话。

  我无法停止自己的战栗,双腿也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

  惊恐万状地,在地板上爬行,一点一点挪动到了沙发旁边。电话不响了。

  转成了自动答录机。「我是安云野雅纪!有事请留言!如果心情好的话我会
回复你!」

  那个开朗的声音,鲜明生动。

  无法形容的狂躁,崩溃到想要亲手撕裂自己的耳膜。

  「我是加川安和。雅纪不在家?今晚一起吃饭,没有忘记吧?啊,如果到时
你忘记了,我会打你手机哦。那么,到时见……」

  抢在对方挂断之前,我接起了电话。「等一下!安云野已经死了!」我像疯
掉了一样大喊。

  「……你是谁?」

  「安云野已经死了!!被我杀掉了!!」声嘶力竭。我听自己的体内,发出
了咯咯的碎裂声。


  50。

  (「没有用的哦。」)

  那冰冷的声音,是世界尽头的寒风,伴随着透明的尘埃吹过我卑微的肌肤。

  我变成尸体。我想起来了,就是从那一刻开始。

  想被熔化成灰。想被埋葬进永远无人路经的荒凉墓穴。人为什么,听不见那
一句「我爱的不是你」就无法停止期待。

  闭上眼睛,漫天星光晶莹流泪。心脏停止跳动,躯体依然依偎在她身边。不
会放弃。生命有多少个明天,我就陪她多少天。即使她只是,眼看着我破碎。

  (「我不需要拯救。IMAI不管怎么做都没有用的。不必白费心机了。」)

  好疼痛。都快要呼吸不下去。后来怎么样了。我拼命回忆。只看见自己用哀
求的姿势无声侍奉,含住她的手指挑逗引诱,逃避不想再听下去的事实。

  欲辩已忘言。

  为什么我没有去反驳。不对,我有,又好像没有。从什么时候起,连自己的
语言都不敢说出口。生怕将捧在手心里的恋人触怒触痛。

  「她把你整个人都改变了,而你只是她的玩具的其中之一。」我听见了自己
的声音,清晰坚定,勇敢无惧。

  「我是爱你的人。你知道吗?」因为有了我。所以你早就不再是受害者了。

  「不想知道。」她顽固地悲痛着。多半是这样的回答。

  原来我面对最重要的人,曾经也有去辩驳,反抗。即使那只是在梦中。

  而在人们眼中所谓人间的世界,我已经死了。只是我骗她我还活着。只要她
快乐。

  惶恐,委屈,苦痛,泪水被逼迫得就要夺眶而出。我却只见自己喉中发出的
笑声,在干枯的空气里一下一下荡漾。

  可是面孔也已经被白布覆盖了的安云野,已经不会哭也不会笑了。

  在这里几个小时了,我不知道。

  那冷硬的靠背椅坐久了,尾脊椎都隐隐作疼。

  真实的审讯室,给人的感觉一点也不可怕。由于是连续剧里常见的场景而让
我感到亲切。眼前的纸杯里装着的咖啡,从原本冒着热气一直到现在凝结般的凉
掉,我一口也没有碰过。

  「是我杀的。」我不止一次地说道。但那些望着我的眼睛里只有敷衍。

  原本有三个穿着西服的男人站在桌子的对面和我说话,最初他们的眼神里还
有尖锐的严厉和紧张感。但是随着时间渐渐地那眼神就越来越松缓和不耐。

  时不时有人进来耳语几句,接着就有男人走了出去。

 现在只剩下一个三十岁上下的西服男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边喝咖啡边看资

  料。

  「白井小姐……」男人叫到我的名字时才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随即又很疲
惫似地将目光转回到手中的资料。「总之,加川安和先生在11点14分时打电
话到死者家里,然后身为尸体第一发现人的你,接了电话报出了死者的死讯……」

  「是我杀的。」

  对方毫不掩饰厌烦的神色,皱起了眉头。「那么,你是在什么地方、在几点
钟杀了人?凶器是从哪里来的?你的哪只手碰过了凶器?」

  「我不记得了。」

  啪地一声重响。将手中的资料砸向桌面,男人气愤地站起身来。「有贺!有
贺你来处理这边!我去隔壁房间了……」

  另一名瘦削精悍的年轻西服男走了进来。表情十分严肃,却彬彬有礼地向我
点了下头。「初次见面。我是负责这个案子的有贺。」

  「是我杀的。」

  「白井今小姐……是吗?」对我讲的话充耳不闻,他面无表情地在对面坐了
下来。「原本您作为第一发现人,我们很需要您的协助调查。但现在已经没有必
要了。」

  「是我杀的。」

  「题外话,您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我们警署西面转角过去也有一间KI
T。我们平时买杂志都在那里买。今天有幸见到社长本人,没想到是这么年轻的
小姐……」喝了一口咖啡,他若无其事地闲聊着。

  「是我杀的。」

  「这件案子出人意料的棘手,我的同事们也包括我本人,都面临着外界难以
想象的压力。若非如此,我个人,也很乐意花更多的时间和您这么可爱的小姐坐
在一起喝咖啡——当然,不是在警局这种地方就更好了。」放下杯子。依然将我
的发言完全忽略,刑警先生打开资料夹一页页翻看,头也不抬地说着。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您终于,说了一句『是我杀的』以外的台词了啊。」他抬起了脸,讽刺地
笑道。

  「但是确实是我杀的!」

  「是吗?」他毫不在意地随口应着。「已经确认过了。有3位管理员证明,
您是在上午9点50分的时候,开着车子离开了住宅区。另外在您的车内搜到一
个礼物盒,出售自DASEIN。那里的店长提供了您的信用卡刷卡单据,大致
上您离开那间店的时间是10点半。那么到达被害者家时也要11点多了。您究
竟是,什么时候犯下了凶案?」

  「我不记得具体……」

  「那真是太好了。」他打断我的话,目光炯炯地直视着我。「若是您这么可
爱的小姐真的犯下了谋杀的罪行那就太令人遗憾了。不知道我的同事刚才有没有
告诉您,您可以回家了。我们实在没有空闲继续奉陪。」

  「怎么可以这样!我杀了人啊!」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差一点震翻了眼前
的纸杯。几滴深色的液体在白色的桌面上留下了斑斑印记。

  有贺刑警不为所动,只是眯起眼睛冷冷地注视着我。「不瞒您说……」他将
脸凑近了。稍稍压低了嗓音,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威慑地吐了出来。「这件凶案
的真犯人已经自首了。」

  怎么可能。「明明是我……」

  「那一位可是清楚明确有条理的自首。时间地点动机都交待了。凶器上的指
纹也符合。」他锐利的眼神中划过一丝恶意的不屑。「由于情况特殊,上级已经
请了精神病医生来为她作精神鉴定。可是……」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上去白
井小姐您也同样需要医生。」

  听到了自己吸气的声音。我惊呆了。原本微凉的身体像发烧了一样灼热起来,
太阳穴一阵一阵剧痛。眨了眨眼睛,眼前就有一种几近晕眩的昏暗感。什么话也
说不出来,只是愣愣地望着桌面发呆。

  「还是说,生活清闲的大小姐觉得装疯卖傻戏弄警察很有趣?」他望着哑口
无言的我,站起身来,再次彬彬有礼地点了下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您可以
回去了。」

  我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又一个刑警推门进来。「有贺,有个女人来保释
这位白井今大小姐了。」

  「告诉她,白井小姐没什么事情,不需要保释了。快点领回去就好。」有贺
干脆地吩咐道。

  「就是啊。」那个刑警冲着有贺点点头,小声抱怨道。「应该再加一句,脑
子有病的大小姐就该看紧一点。」

  「哈……」有贺拍了拍他的肩。「什么奇怪事件都碰得上,这就是日本警察
的命运啊。」

  比起耻辱感,更多的仍是不真实感。连自己脑中的思考都变得很淡薄,恍恍
惚惚不知道怎么考虑才可以让思维与现实衔接。

  跟着有贺走出了审讯室,丧失知觉地站在警局的办公厅里。我的表情一定很
像梦游者。

[ 本帖最后由 a235630 于 2011-6-26 11:52 编辑 ]

TOP

  51。

  会来接我的,只有这一个人而已。

  穿着我挑选的浅色系CHER夏装的水泽,清丽而恬淡的书卷气散发出更柔
和的优雅。

  让我心动的身影,这一刻却遥远得像梦境。我下意识地走出了一步,和最喜
欢的人站得更近,看出去的世界却依然像隔着一层雾霭般迷蒙。

  「给各位添麻烦了。」水泽用微冷的口吻吐出形式化的台词,用无懈可击的
礼仪向有贺等几位刑警鞠了一躬。

  只好在一旁静静的驻望着。像观赏荧屏里的一幕剧情。

  水泽走近了我。

  「是我杀的。」我依然像上了发条的娃娃般喃喃重复着这句。

  「给我闭嘴。」刹那间,镜片后的双眸闪过凌厉的光,压迫力十足的声音在
我耳边强硬地命令道。「不想被送进精神病院的话,就给我停止胡说八道。」

  我顿时噤声。

  接着,恋人就缓和了表情,悄然贴紧我的身体。温柔地轻拥了我一下。「我
们回家吧。」

  一感受到她的体温,我就大大地痉挛了一下。想跟她回去。却一时没有挪动
脚步。

  突然听到身后一阵骚动。茫然地回头,一张未曾谋面却又熟悉的面孔映入了
眼帘。

  安云野充!只在杂志上见过照片的小提琴家,此刻就站在不远处。浅咖啡色
的束发,清秀的稍嫌女性化的面孔,音乐气质很明显的男子。站在他身边比他高
出半个头的短发的英俊男人,就是他的经理人兼恋人的加川安和吧。

  两人的视线似乎被对面长廊的什么景象吸引住了。同时,骚动声也来源自那
里。好几个警员朝那个方向奔了过去。

  我和水泽,也同时将目光转向了那边。

  似乎是有,刚刚从某间审讯室出来的人,朝这里走了过来。

  安云野充与加川安和的脸色突然变了,周围刑警的表情也不约而同地紧张僵
硬起来。

  难道说……是真犯人?顿时,一丝微妙的激痛感牵扯住了我的心脏。

  头脑瞬间冰冷的同时,也变得清醒起来。

  所谓的真犯人,真的存在吗?!强烈的不甘和自责让我的双手颤抖起来。我
明明是用这双手,拿起尖刀,刺进了她的胸口……

  只因为没有证据,就没有被定罪。只因为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安云野就白
白地变成一具死尸……

  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再也看不到她对我露出笑容……

  到现在我还可以恬不知耻地去考虑所谓真犯人的存在?

  感受到我的异常,水泽双手按住我的肩膀。「IMAI你还好吧?发抖得好
厉害……」

  被她这么说,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战栗。

  摇晃的视线中,一个少女正向这边走近。尽管被几个高大的西服男包围着,
她纤瘦的身体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散发着匕首般的锋锐。

  缺乏血色的苍白面孔,妩媚细长的凤眼,单眼皮下略带忧郁的眼神,带着湿
润感的黑发披散在肩上。冰清玉洁到带有悖德感的美少女。独特的纯净气质,如
果要用什么来比喻的话,那就是「五月雨」的感觉。

  随着她的靠近,轻轻流动的空气像洒进冷藏柜的冰屑般迅速凝固。连一言不
发的刑警们都像屏住了呼吸般尴尬。

  她走到安云野充的旁边,停下了脚步。

  微微仰起那张美丽忧伤的容颜,漆黑的眼珠轻轻一转。「是这样啊……好的。」

  她的音色非常圆润,语声既温柔又大气。

  我困惑地望着她。

  看不清她有没有戴耳机之类的东西。而她在和谁说话的样子,仿佛正在用耳
机接听着携带电话。

  下一秒钟,她的脸孔改变了。就是那一瞬间发生的变化,毫无预兆地,她露
出了一个花朵般大大的甜美笑容。

  那个完全不像她的,诡谲的笑,粹然浮现在她的脸上,天真到让人毛骨悚然。

  再下一秒钟,我就看懂了。因为看懂了,所以极度森冷的恐怖感将我的每个
血管都占领。

  那个,是安云野雅纪的脸。

  她做出了安云野的笑容。

 比任何模仿秀都更加活灵活现的、逼真度接近满点的、完美到如同灵魂附身

  的复制安云野的表情。

  模糊了五官的差别,超越了两张面容的界限。安云野仿佛借着她的脸部,活
了过来。

  果然。

  「父亲、伯父,对不起。说好要一起吃晚餐的。我失约了。」连讲话的声音
都改变了,仿佛声线多变的声优一般变成了安云野雅纪的声音。

  安云野充还有加川安和顿时面如死灰,同时露出了近乎崩溃的不敢置信的神
情。

  而那个少女,漆黑的眼珠再度轻轻一转。随即微微侧了侧脑袋,作出聆听的
模样。

  「好的。」接着,像收到了讯息般轻轻点头。「嗯,我们走吧。」

  她又从「安云野」切换回了自己。

  她走了。沉浸在一个谁也进不去的世界。

  她的嘴唇时不时轻轻翕动,她的嘴角时不时浮现出微笑。

  时而倾听,时而私语。

  是如此幸福。那张容颜,在「交谈」时纯真满足得令人艳羡。

  终于明白,她是在听谁说话。她是在和她体内的安云野雅纪对话。她既是她
自己,又是安云野雅纪。

  有贺刑警说过,真犯人需要精神病医生。

  在这一刻,我终于相信了,杀死安云野的是这个少女。因为,她和安云野溶
为了一体。安云野永远都属于她了。

  如果不是因为爱的话,就算是疯子也不会变成这样。她的杀人动机,就是禁
断之恋的秘密。

  双颊有了湿湿的凉凉的感觉。

  直到这一秒钟,在安云野死后,我第一次流下了眼泪。胸口的悲恸之情骤然
决堤。压抑已久的激烈痛苦,汹涌而出。

  像情绪突然爆发了一般疯狂哭泣。我哭得蹲下身去。哭得气管都隐隐作痛。

  「安云野……」

  永远,都无法再见面了。

  喜欢我喜欢得如此没道理,却没有停止的喜欢心情。想要腹黑却城府不够,
像小孩子般无邪单纯。很聪明很有才能,外表也是真的很美形。在一起很快乐很
放松,抬杠时一句来一句去心情真的会变得阳光灿烂。说了是好朋友,却就此离
去让我在这里哭泣。

  明明无法爱上她的。为什么会痛哭不停。

  我忽然想起,看到父亲的脸被盖上白布的那一刻我也是如此哭得蹲下身去。

  水泽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拥住我,一下下轻抚着我的背脊。

  少女被精神病院的人接走了。

  空气突然就恢复了流通。警局也变回了平时的气氛。听见有人议论纷纷。说
少女是警视总监的千金。说少女是樱川学院普通科的学生会长。说少女的名字叫
明智绚。

  我哭到累了。哭到面颊的肌肤泛起涩涩的紧绷的微痛。

  朦胧中听到加川安和的声音:「凛君的手机还是打不通吗?」

  然后是安云野充的声音。「时枝老师的葬礼过后,凛的手机就没有开过。我
刚刚打去东条家,管家说她一直卧病在床。所以,雅纪的事情……」

  在我的背部轻轻抚摸的手掌,突然停止了动作。

  尽管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我的嘴角却轻轻上扬。

  温柔的安抚果然停止了。因为听见了咒语的名字。

  1秒。2秒。3秒。4秒。……究竟要石化多久呢。

  16秒后,我听见了水泽的微微不稳的呼吸声。接着那停止动作的手掌再次
轻抚了一下我的背部,随即双手将我整个人拥进怀里。

  这里是警局吧。我在她的臂弯里模糊地想着。不过,两人都是女性,如此暖
昧的举止也不会很怪异。

  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如此冷静。「安云野老师。」在心中麻木的默念
着。燃烧的妒嫉是一簇青色的火焰,被包在我胸中厚重坚硬的冰层内。

  「IMAI……我们回家吧。」深情的言语在耳边轻轻吹动。虚伪的旋律如
此动听。

  这个人。明明是心中产生了巨大的震荡吧。故作镇定的声音和手指都在发颤
吧。

  「嗯。」我顺从地点了点头。依偎着她,一步步走出了连续剧布景般的警局。

  带着唇边的冷笑。带着心底的抽痛。


  52。

  回去的时候,坐在驾驶座上的是水泽。车顶已经被关上了。车子开得不慢但
很稳。

  一路上我都阖着眼睛,也没有力气说话。随时都会入眠的状态。

  「今天没有时间买菜。IMAI晚饭想吃什么?」水泽也只说了这一句。

  我没有回答。听着自己均匀的微弱鼻息,想着就让她认为我已经睡着了吧。

  后来意识越来越模糊,渐渐地真的睡了过去。中间隐隐约约感到水泽有停下
车一段时间,又好像只是个梦。

  睡醒的时候发觉已经快要到家了。等到下车时,才看到她从后座拿出了KA
MOME屋的外带食盒。原来她的确有中途下车,为了买晚餐。

  坐在餐桌前,我失神地望着眼前的盘子。

  蘸了烤肉酱的盐烤牛舌和炸虾都泛着褐色的鲜嫩色泽。原本我一个人可以吃
掉两盘。

  记得水泽刚开始来为我做饭的时候,我就和她在闲聊时提过,觉得KAMO
ME屋的烧肉是带有家庭料理风格的美味。但是,这一刻我只是对着恋人特意为
我买来的食物发呆,微辣的香气也没有刺激起我的食欲。

  盯着微带深红的酱汁看得久了,空空的胃一阵痉挛。

  安云野胸口插着的刀子,伤口附近染满了变了色的血液,那画面像恶意的挑
衅般跃入眼帘,令我措不及防。一阵想吐的感觉涌了上来。

  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有听见撞到椅子的声响。「……我吃不下。」

  「IMAI……」刚刚夹起一片牛舌的水泽,也放下了筷子。关切的视线,
带着几分忧虑集中到我的脸上。

  我立刻转过身去。「我去洗澡。」

  冲了一个凉水澡。用毛巾拭干身体时,冷得打了个寒战。

  从浴室出来,径直走进了卧室。意外地看见水泽已经坐在了床上。正以一付
等待的表情静静注视着我。

  我迟疑了一秒,还是走了过去。沉默地上了床。

  她的手臂缠绕上来环住我的腰时我轻微地瑟缩了一下。

  敏感地察觉到了。于是她蹙了蹙眉头。「IMAI……」

  「冷气开得太大了。」我躺了下来。迅速地拉起毛巾被盖住自己赤裸的身体。

  「你吃饱了?今天应该也有漫画的工作要做吧……」

  「不急……」她也躺了下来。侧过身面朝着我,动作更加轻柔更加缓慢地将
我拥进怀里。「不是要做什么事。就这样聊聊天……」细声耳语,然后突然凑近
了脸在我的额头印下一吻。

  一句「不是要做什么事」就让我心跳起来。

  近到呼吸相闻的距离,让我无法抗拒的容颜就在眼前,毫无杂质的干净眼神
近乎纯真地专注地凝视我。

  只是被她看着,冰冻的心情就动摇起来。融化成柔软的酸楚的欲泣的委屈感
在心底若隐若现。和这个人究竟可以贴得多近,是不是真的像视线所到气息所及
的如此亲密。

  没有戴着眼镜。

  我怯怯地伸出手,触摸她的睫毛,再轻抚到她细腻光滑的面颊,再滑到她的
鼻尖、双唇。指尖碰到之处都像在确认。像看不见光明的人在确认自己的拥有。

  「优的脸孔太美形了。」指腹在她的唇上轻轻摩挲。梦呓般地感叹着。

  水泽立即像受到了惊吓似地眨了眨眼睛。「……你说什么?」

  「喜欢你。所以觉得你越来越好看了。」像自言自语般恍惚。「嗯,对……

  而且好年轻。这样不戴眼镜的脸,看上去就像高中生一样。「

  「高中生?」水泽的眼睛浮起淡淡的迷惑,苦笑起来。「这真是我听过的最
恶毒的评价啊。」

  置若罔闻。我自顾自的柔声低语。「皮肤好白,简直和我一样呢。眼角是上
扬的,所以好古典。有浅浅的黑眼圈,是太辛苦了么。」

  水泽张了张口,欲言又止。随即露出了一个浅到不易察觉的微笑。像不忍心
吵醒一个熟睡的小孩般不出声地任由我摆布。望着我的目光,深邃温柔。

  「很喜欢。」手指托起她的下颚。「最喜欢了。是我的吗?是我的吧……是
我的。」

  「嗯,是你的。」水泽的眼眸竟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清澈的音色染上
了复杂的哀怨。

  「优也喜欢我?」无视对方的黯然神伤。兀自疑问。

  「唉……喜欢。」她终于还是加重了力道将我紧紧圈在了怀里。

  背部感受到一下下轻柔规律的爱抚,耳边萦绕着一遍遍「喜欢」的告白。我
缓缓闭上了双眼,任由自己陷进一片黑暗的真空。

  打开冰箱拿巧克力,会只想吃白色盒子红色标签的CHOCOBABY。

  看到像框照片里的母亲大人,会联想到朋友的母亲竟然是我的情敌。

  触碰到手边的携带电话,会记起当时闪光的某只手机附近就是尸体。

  若是允许我自由发言,一张口就会吐出的句子是「是我杀的。」

  (「那天我们在海边。当你原本很快乐地站在阳光和海水中,然后发了发呆,
突然间就跪了下去,哭着大喊『为什么水泽喜欢的人不是我!』的时候,你知道
……我是用怎样的心情注视着你的吗?」)

  「……你知道……我是用怎样的心情注视着你的吗?」透着寒意的声浪幽冷
而绵长,在我耳后涌动。四肢颤栗,背部一片汗湿。体温骤降。

  不愿听到表白。倾诉等于威胁。

  我好想建立一个让我和水泽都不会受到其他人注目的幽闭国度。谁也不必再
担心对方被什么人抢走。

  当时的电话。听着安云野的声音,是真的有一瞬间,我想过「如果你不存在
就好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安云野该有多好。

  我清楚地看见自己举起了刀。透明的闪闪发亮的可以映出我扭曲的面容的尖
刀。用尽全力刺进了安云野的胸口。有「噗」的刀身陷入血肉的声音。然后有深
红的液体迅速涌现。

  死。

  我安下了心。太好了。对不起。

  第一次看到不着寸缕的安云野雅纪。

  我有些措手不及。

  季节是冬夜。室内的空气安静暖和。

  安云野的卧室,蕾丝镶边的大床,纯白色的羽绒被。把身体埋在那膨松柔软
的被窝里。只要稍微动弹一下,近在咫尺的少女就会与我肌肤相触。

  对我露出了羞涩笑容的面孔,线条分明的美貌是如此的梦幻不切实际。赤裸
的年轻胴体与其说是性感,更不如说是糯糯的娇柔稚气。

  法式窗户的另一端是青色的夜空。银白色的雪片像樱花纷纷扬扬飘落。我听
到从音响流淌出的旋律一遍一遍深情重复,KAT- TUN的「Myangel
Youareangel」。

  像在沙滩上海浪中嬉戏的孩子般玩闹。两小无猜。耳鬓厮磨。

  我们彼此拥抱。

  两人的肌肤相互摩擦的触感是如此温润。

  盖着同一条羽绒被,全裸的紧靠在一起却激不起一丝情色的味道。亲吻的时
候,胸口漫起了逼人哭泣的怀念和寂寞,像海水般一波一波潮涌。

  安云野在上方,将我固定在她的身下。俯视着看上去一定很紧张的我。一直
盯着看,看到我不好意思想要别过脸去。

  然后她淡粉红色的唇瓣就越来越近,带着巧克力的香气含住了我的双唇,轻
轻吮吸。柔滑的舌头探入口中纠缠的动作是如此细腻恬静。

  一心一意传达着依恋,节奏缓慢的接吻。

  仿佛就这样可以将对方吸进自己的身体里。

  安云野两手轻轻握住了我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腕。我恍惚地想起她平时总是抓
住我的手臂摇啊摇的撒娇。

  此刻双臂上的温度,像在责怪我为何没有在接吻时搂住她的身体。

  于是我知错就改,主动抱紧了她纤细的腰部。

  甜蜜的亲吻在我的颈间徘徊。她毫无挑逗技巧的纯洁的轻啄,把我弄得好痒。

  但是笑不出来。舔到我锁骨附近时,她情不自禁地吸咬了一下,却没有留下
朱印。

  我的双手在她身上来回抚弄着。她的兴奋和羞涩都让我温馨感动。

  她吻到了我的胸部。舌尖一下下地舔着乳头尖端。耐性地一口口吸弄着直到
那娇嫩的突起颜色变深、挺立起来。然后从左边换到右边。

  舔到腹部的时候,她的两只手就轻轻捏住了我坚挺耸立的乳头,左右都无比
细心地用很小的力道捻住搓揉着。

  我轻轻的呻吟出声。微微扭动了一下,并不激情却诚实地感到舒适的躯体。

  安云野的爱抚是气质清隽的举止。没有侵略没有征服,只有小心翼翼的取悦
与呵护。

  并不炽烈的热度,延着我的下腹部一直流动到股间。

  像对待伤口般谨慎,她的脸埋到我的腿间,在大腿内侧一下接一下的细细舔
舐,用心鼓动着我既敏感又迟钝的欲望。

  清亮透明的音乐声伴随着暖气,依然在室内流转。

  窗外的冬天和雪花像CG的背景。

  安云野的唇舌在我的股间不断描绘出湿润甜美的痕迹。却始终没有碰触到核
心。

  胸口就在这一时刻突然酸楚到喘不过气。喉间哽咽。惊涛骇浪般哀伤的告别。

  泪水伴随着清晰的心痛涌了出来。

  我看到她抬起脸。熟悉的亲切的可爱容颜。

  无瑕的眼神带着无限的爱恋。「白井……为什么哭了?」

  我泣不成声地摇头。因为,我知道,现在的我们只是一个梦而已。

  就在这一刻,我醒了过来。已和梦境里一样泪流满面。

  支撑着坐起身,像做了非常狰狞的噩梦般惊恐地喘息着。那些影像,太过虚
假,在醒来之前就可以知道那只是梦的画面。

  片刻后,捋起前发按住了自己的额头。「安云野……」无意识地念了一下这
个发音。

  唯一的挚友。拥有让我羡慕的活力与天赋的可爱少女。真的,已经不在这个
世界上了。

  感觉头脑似乎变回了清醒。却又不敢再对自己轻信。

  水泽不在这里。应该是拥抱我等到我睡着以后就去继续漫画的工作了吧。

  毫无来由地,脑海中响起了安云野的声音。「那只是她伪装得没有破绽,害
我不得不用谎言去叙述真相而已!」

  用力地摇了摇头。为什么会想到这种话。为什么会情不自禁的去考虑,如果
水泽再次见到安云野老师,选择的将是什么。

  根本就没有自信。所谓的自信,是要有被爱作为资本的。颤抖着肩膀,我忍
不住轻声地笑了起来。心底一片阴冷。

  那天夜里,以及之后的几天,水泽都没有和我H。看我的眼神,如果说像在
看摇篮里的婴儿太夸张了,那就像在看学龄前儿童。

  每天晚上上床就轻轻环抱住我,和我聊天看我睡着。如果再给我讲个故事、
唱首催眠曲什么的,就更像一个母亲了。

  今天,白天一个人在家。意外地接到了安云野充的电话。非常含蓄地表示在
女儿的遗物里找到很多写有我名字的物品,所以相信在安云野的心里我一定是最
重要的朋友,请我勿必去参加安云野的葬礼。

  我当场就回答了一定会去。

  放下电话,我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拔掉拉环,一口气喝了下去。嘴里胃
里涨满了冰冷苦涩的泡沫味道。

  比我更加卑鄙自私下流的人一定不存在了。

  听到葬礼,第一反应就是安云野的母亲一定会出现了。

  那位和水泽同样出身于京都的带有魔性的美人。

  无法自制的暗自揣测想象,她和水泽交往期间的交谈、行为,以及当时处于
痴迷状态的水泽的爱情。

  (「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消失了也没有关系,只要有她在就好
……」)

  到现在,最爱的还是那个人吗?

  嫉妒像剑尖般在我的心脏刻下一道道的血痕,越是鲜血淋漓越是无法停止妄
想。

  听到熟悉的开门声,那一刹那心情就变得温柔又惨淡起来。

  直到水泽走进厨房,我都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垂着脑袋沮丧。

  爱上对方,想和对方在一起。这种事情都不可能是被强迫的。不管是谁都无
法改变自己或他人的心。

  所以只要继续痛苦继续恐惧继续奢望就够了。

  胆怯的无法素直。无法传达出心中的想法。

  像没用的小孩子般一个人不甘心,愤恨地想着「为什么被你爱到那种程度的
人不是我」不是太可笑了吗?

[ 本帖最后由 a235630 于 2011-6-26 11:5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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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3。

  水泽上床的时候,我背对着她的方向侧眠。闭着眼睛,呼吸均匀。意识清醒。

  她的气息从身后渐渐靠近绕至眼前。

  一个柔软微温的触感碰到了我的额头。

  尽管是意料中的亲吻,心还是漏跳了一拍。干脆地张开了眼睛。「优……」

  映进眼帘的容颜,在黑暗中如此温和沉静。没有眼镜。双眸中清亮的光彩,
如同在静风时的海面幽幽浮现的一抹月色。瞳孔的深处蒙着一层阴暗,是睫毛落
下的影子吧。

  恋人的眼睛像黑色的钻石。我不知不觉地发愣,仿佛自己也已被吸入那美丽
深沉的眼底。

  「还没有睡吗?」对方低柔的问道。语气里完全没有惊讶,仿佛对我的假寐
了然于心。

  「啊……嗯,等你。」我如梦初醒,小声回答。话一出口就被自己诱惑般的
娇嫩音色弄得羞赧起来,但后悔也来不及了。

  水泽轻轻抓住我的双肩将我的身体扳向她。

  我顺从地转过去仰面迎接覆上来的恋人。嘴唇重合的瞬间我模糊地想着,两
个人是在同时自然而然地贴近索取呢。无言而迅速。

  辗转地吮吸着彼此的唇瓣,我摩擦纠缠着张开嘴诱导对方的舌头快一点侵入。

  当我焦急到差一点主动伸舌抵向她双唇的缝隙时,她灵巧的舌尖终于伴随着
越来越清晰的喘息声深深闯入我口中。

  舌头与舌头的交缠就是彼此舔弄。难分难舍的深吻仿佛连自己的灵魂都揉进
了对方身体。每一根神经都受到KISS的热度与吐息的煽动,两人的唇舌都不
甘落后的争相挑逗,从唇角到口腔内部都接受着缠绵的爱抚。漫长的湿润的接吻
声音使气氛变得越来越靡丽妖冶,性欲的花蕾在下体深处迫切地绽开。

  当我感到双腿之间的某个点在隐隐作痒的同时已经微湿,抱住了对方的双臂
下意识地增加了力道。

  因接吻的余韵而微张着口轻轻喘息的水泽,注视着我的眼神里透出淡淡的微
笑,随即又在我的额头落下一个宠溺的轻吻。「要不要睡……」

  「你不做吗?」我脱口而出。手伸进她的单衣里面轻抚她的腰部。

  水泽像被针刺到般一颤,露出了非常狼狈的表情。想要制止我的行为般用力
地将我抱紧。在我耳边轻轻吐出一句「你身体不好啊……」

  「耶?」听到了意外的话。「身体不好?我?」

  「因为这几天,IMAI的精神一直很差……」水泽十分困扰般地点了点头。

  但立刻又发出细小的低叹,将脸凑了上来,用嘴唇轻轻摩擦我的脸颊。每次
她流露出这种抵抗不了我的勾引的表情,平时严肃呆板的面孔就立刻焕发出艳丽
的光泽,洁净的性感。

  我在黑暗中通过凝视她的脸来辨别语言的真伪,依然一无所获。胸口突然有
些疼痛,想不起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无法再对她表现出的爱恋抱以信赖。

  在生理期以外的时间连续三天以上没有H,我因此空虚不安。不是拥抱接吻
的时候,性器本身不至于产生什么鲜明的欲求,可是内心却一点一滴积聚着不满,
忧心到无法忍受。

  原来只要身体的沟通暂停链接,我就直觉自己失宠。于是恐惧到无法自控。

  头脑还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手臂就已经缠上她的脖子将她更近地拉向自己。

  水泽好脾气地笑了一下,悄声说道「IMAI想做吗?」

  我越淫荡她越满足。所以我一直喜欢强忍着羞耻将骨子里的性欲剖白给她看。

  秘部深处因她而饥渴的事情都告诉了她,胸中害怕被抛弃的心情要如何传达。

  这一刻,看到她毫无烦恼的纯净目光,突然忘记该怎么说话。

  「啊,对了……」水泽像想起了什么忘记报告的事情般。「有一件事要提前
告诉你。这个星期天我要去参加安云野雅纪的葬礼。校长以及每一个教过她的讲
师都会去。」

  「我也去吧。」简单地说道。

  不想说是因为安云野充打来电话,因为如果水泽问及为什么会特意邀请我,
我无法说出口是因为死者的父亲在整理遗物时觉得他的女儿爱慕我。

  虽然无法确定这种细节在水泽的心里能造成何种程度的不快,但我近乎心理
洁癖的不愿意让她再意识到情敌的存在,即使那情敌已经长眠。

  是我自己太缺乏安全感。所以我加倍的注意给她更多。

  「好的,一起去。」水泽点了点头,神情没有丝毫异样。

  成熟的人,就不会胡乱误会吧。一旦知道我爱的是她,就不会再吃任何醋了
吧。但是那份沉稳那份笃定那份安心,不也是来自于她的确信吗?确信着我的爱。

  被爱的优越感。

  我也想……非常地想……

  这么想的时候,泪水就掉了下来。完全没有哭泣的预感,发现眼泪从眼眶滚
落时眼球上细微的刺痛,我想着也许就将我送进精神病院对她来说才比较好吧。

  「IMAI……」她诧异地张大了眼睛,随即伸出手抚摸我的头发。「怎么
了……」

  张了张口,感觉嗓音突然变得很哑,气管有一跳一跳的抽痛。想要说话,却
鼻子酸楚喉咙哽咽。

  「IMAI…………」她柔声呼唤我的名字。继续抚摸着我的头发,像双亲
在鼓励跌倒的小孩不要流泪。

  跌倒的话,要自己站起来吧。我努力地将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激烈情绪默默吞
咽下去。在心底用力地给自己打气,要拿出诚实的勇气。而问出口的句子果然比
设想中暖昧不明。「优,你是不是很紧张?」

  「紧张……我?」水泽迷惑不解地重复着,转身从面纸盒里抽出纸巾,然后
回到我旁边一手将我拥进怀里搂住我的肩,另一手用纸巾擦着我脸上的泪水。

  「去安云野的葬礼。会遇到你喜欢的人了。」忽然听不到自己的呼吸。

  我不是不明白,「你喜欢的人」这几个字是双刃剑,刺痛她的同时也割破了
我自己。

  她顿时抿紧了嘴唇。为我拭泪的手垂了下去,很愤慨地将手中的纸巾捏紧成
一团丢到地上。漂亮的眼眸释放出冷淡的光芒,像在诉说着「难以置信」,凝重
地投注在我脸上。

  「我喜欢的人。」她认真地盯住我。一字字冷冷地念道。「你在说谁?」

  我的心猛地一紧。因她那近乎尖刻的眼神和口吻而畏缩的同时,一股难以形
容的怒火也静静升起。

  这是什么表情。这是什么态度。一不顺心,对待我的就是这样的脸色吗?因
为是我。因为是我,所以冷漠凶悍都不要紧吧。如果对象是安云野老师的话,她
敢吗?

  如果对方是安云野老师的话,水泽的位置就是和我一样吧。努力付出努力讨
好,小心翼翼,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传达着单方面的思念,只要不被遗弃就满
心感激。

  我终于迎视着她的双眼,冷笑起来。「当然是你的安云野老师。」

  「为什么这么说?」意料之外地,她的反问很冷静。

  「在警署,安云野充他们提到那个人的名字,你就失神了。」像受到精神控
制般,原本连在想象中也不敢吐露的怨念,竟然由我的嘴巴清晰地倾诉。

  「如果我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就像听到陌生人的名字一样完全没有意识,你
觉得可能吗?你有没有常识?」依然冷静而语速缓慢地反问。教师的口吻。像在
努力压抑自己的气愤,尽可能平和地说教着。「我听到他们提起她,所以愣了一
下。这样你就认为我爱她了吗?」

  「……我就认为?」完全不理解自己刚才为何会哭泣。我现在要拼命忍耐才
可以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原来,某人惊天动地的爱恋,是我「认为」的啊。

  水泽爱的是谁。那是水泽自己亲口对我说的吧。只有那些残酷的话语绝对不
会是梦。因为我正是因其而支离破碎。

  看上去已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的一贯成熟睿智的恋人,此刻无法再洞察我的心
理。只是一味沉浸在她自己的震怒中,连讲话都显得咬牙切齿。「那个事情。让
你知道,是为了让你耿耿于怀的吗?」

  为什么她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冤屈般,露出那么恐怖的表情。

  (是我耿耿于怀。但也是你念念不忘吧。)这句话如果说出来,估计会挨打。

  我暗暗吐嘈着自己,不自觉露出了白井的招牌笑颜。

  心底好像被撕出了一道狭长的伤口,冰冷的疼痛和寂静的流血。

  「笑什么。」她的声音依然冰冷。顽固地胶著在我脸上的眼神,甚至带着恨
意。

  我望着她的脸。我爱的人的脸。一直无法移开视线。

  胸腔内,仿佛受到了重重的一击。五脏六腑涌出的钝痛令我晕眩。

  嗯,我已经后悔了。即使是如此短促的发泄,我已经后悔了。我不想惹这个
人生气。不想被这个人讨厌。

  所以,我错了。

  我低下了头。「优,对不起。是我不好。」

  这一瞬间我分辨不清自己是否虚伪。我求和的愿望是真心的。歉疚的心情是
强烈的。尽管我并没有服气。并没有听到灵魂深处不停祈求的答案。

  水泽疑惑地打量着突然改变态度的我,严厉的面部表情丝毫没有放松。

  看到恋人多了一丝戒备的眼神,我心痛到不能自已。

  只是想要说出自己的痛苦而已。只是想听到你说你爱的不是别人是我而已。

  为什么得到的只有这么可怕的惩罚呢。

  我又听见了自己轻笑的声音。比嚎啕大哭还要凄凉寂寥的声音。

  不知道多久的沉默过后,我看到水泽的脸色突然缓和了下来。那安静的神情,
与其说是温柔不如说是迷惘。我看到她的嘴唇轻轻地动了。说了一句话。但是没
有声音。

  「优……?」我鼓起勇气试探地将脸凑近,很轻很轻地亲吻了她的嘴唇。

  她的嘴唇又轻轻地动了。这一次,是为了让我听到声音。她说:「你竟然不
相信我。」

  笨拙的表达。悲伤的注视。谁是谁捧在手心呵护的天使。

  我闭上眼睛,我一败涂地。我竟然让自己喜欢的人用这么可怜的语气说出一
句「你竟然不相信我。」……我冲动地想要对她大喊「我爱你。我相信你。真的
话和假的话全部都相信。好听的话和难听的话全部都相信。」

  「我……」刚一开口,就被她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伴随着惊异和微热,喘
气声和告白声也一起被她吞咽下去。

  令人联想到暴力侵犯的激烈的吻。足以让我体会到这双唇的主人在几分钟前
有多么狂怒。舌尖被用力地吮吸着撕扯着,口腔内的性感带被粗野地磨擦着。

  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嗯……」我在舌吻中透气的间隙就泄露出了难捺的呻
吟。

  被重重地压倒的瞬间,我略带哀伤地望向她浸满了需索欲望的眼眸。

  当清楚地看到是自己倒映在她的眼底,激起了她强硬坚决的占有欲时,我疲
倦地阖上了眼睛。放弃似地停止了原本就力量不足的抵抗。

  她的膝挤进了我双腿之间。

  熟悉的温度和就快被恋人侵占的预感,让我的秘部焦躁地湿润起来。

  两边的乳头直接被那双纤细光滑的手掌包容进去,柔软的突起尖端被掌心一
下下挤压逗弄的时候,我「啊……」地叫了出声。当已经挺立起来的乳首被同时
捏住、用力揉搓时,我猛地仰起了上身。

  扭动着腰部在她的身下挣扎。「不要……」为什么明明很想要,吐出来的句
子却是「不要」呢,是因为猛烈的刺激太过紧迫,一波接一波的肉欲的催促,让
人喘不过气。哪怕一秒钟都好,都像停下来休息一下再继续接受甜蜜的蹂躏。

  奉献给恋人的身体已被对方熟知。敏感带被掌握得一清二楚。

  当水泽终于停止对我双乳的玩弄,将两手沿着腰际一直抚摸至大腿的时候,
我的股间已经在不停地一点一点流出体液。

  内部,隐隐作痒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入口处的焦灼更是让人一刻都无法忍耐。

  我下意识地并拢了双腿。当发现这个动作,简直就像急切到了打算自己并紧
双腿摩擦下面的时候,我脸颊发烫,再度将双腿对着水泽大大地打开。

  当秘部被一个柔滑的微凉的触感碰到的时候,我反射性地张开眼睛,和预想
的一样,垂下眼帘就看到对方将脸埋在我腿间。看得见她漆黑的头发,看得见她
微微动作着的脑袋。

  入口湿湿凉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从我的里面流出的体液和她的唾液混在一
起。在她的舌头一上一下的用力舔弄中,我闭着的入口正越来越柔软湿润、渐渐
扩张。极度羞涩的触感让我再次紧紧闭起双眼。

  下一秒钟,阴蒂突然被含住的感觉令我一下子惊跳起来。

  「啊!……」臀部猛地抬高,瞬间窜流过全身的激烈愉悦让我四肢发软。当
意识到高高抬起下体的自己,就好像在拼命将自己的秘部凑上前对准对方的嘴巴
一样,我的手紧紧抓住了身下的床单。

  水泽毫不留情地侵略着我最脆弱的私处。阴蒂被咬住、被拉扯到产生微微的
痛、被她的唇舌尽情疼爱被吸吮被轻拧。

  「嗯…………」发出了甜腻的声音。

  我无法忍耐地轻轻扭动,感受着她被我夹在双腿间的淫秽触感,妖艳的秘部
撒娇地对她蹭来蹭去,像是故意要将被她挑逗出来的体液弄到她脸上。

  「嗯……快一点……」吐出了淫乱的语言。

  水泽抬起了上身,手沿着我的大腿内侧滑向了已经变得湿漉漉的秘部。

  要来了。我听到了自己倒吸气的声音,随着呼吸而放松的那里,毫无抵抗地
接受了熟悉的手指的潜入。

  带着恋人特有的力度,灵巧的手指在肉壁的夹攻下依然在里面顽皮地划着圈
圈。插得更深之后,开始有规律地、用力地进行一下下的撞击。

  「呜……嗯……」我听到自己无意识的淫靡叫声,从微张的嘴唇中断断续续
的泄露出来。

  渐渐地,水泽从食指到小指都在我只为她绽放的通道内,从缓和到激烈,反
复抽送反复调戏反复侵犯。

  突然,她的大姆指在我的阴唇上端轻轻地动了一下,随即猛地按住了阴蒂。

  「啊…………」我失声尖叫。大脑在一瞬间有麻痹的感觉,随即全身瘫软下
来,一阵颤栗。高潮了。腿间有更多的液体流了出来。

  水泽拿了一堆纸巾,专注地擦拭着我狼狈的下体。到这时,她依然不发一语。

  我轻轻地喘息着。模糊地想着,她对我说过「你并不是只有身体的价值而已。」

  ……她也说过「我爱你。」

  当她收拾干净,回到我身边躺下的时候,我突然很想紧紧拥抱这个让我捉摸
不透的恋人。

  全身都很酸痛。沉重的疲乏,川流在每根骨头里。

  正当我的无奈地注视着她的背部,她翻过了身,将我抱进了怀里。

  她的下颚,抵住我的头顶。

  她颈间的清香,让我想要舔上去。

  「优……」我叫了她的名字,虽然不知道下一句应该说什么。

  她没有回答。像睡着了一样。

  我的眼皮也越来越沉重。朦朦胧胧中,就在我快要陷进睡眠的无底黑暗之前,
听到水泽忧郁的声音在上方轻柔地响起:「没有比IMAI更爱我的人了。」既
像叹息又像梦呓。

  是的。你真幸福。令我羡慕。


  54。

  无声的注目礼在你脑后,你却没察觉到灼热的气浪掠过。

  并不是我天生沉默,只是我倾诉的时候,你没有在听我。

  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国中,一直都不会说话。我会聆听,会思考,会学习,能
感应到外界一切事物,只是无法好好地操纵言语。

  童年的病史上还遗留着自闭症的记录。

  从CONAN的TV动画开播起我开始看动画。买的第一张CD是CONA

              NTV的ED

  4,当时十分流行的DEEN的单曲「君がいない夏」。

  当我第一次戴上CD随身听的耳机,除了音乐的旋律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多余
的声音以后,我学会了如何与人类交流。我初次主动开口,对父亲说:「……好
听的歌。」

  堕胎的事情发生之后,我再度终止了一切尽可能能够断绝的外界联络。除了
父亲以及公司的下属可以偶尔与我交谈之外,大多数时间我都戴着耳机。

  即使后来连父亲也不再在身边,我只剩下自己……

  ……也没关系。因为我懂得衣食住行,懂得购物,懂得消遣,我以为这样就
可以什么都不需要了。什么都不必知道。

  那现在的我是怎么走到这一步,变成一醒来眼前就一片灰暗的绝望的呢。

  曾经我的房间,床的位置不在这里。在靠近窗台的地方,放着类似婴儿床的
精致笼子,让我可以关闭幼小的自己。可以不躺下,就裹着被子抱着膝坐在星星
月亮光芒的碎屑里。直到眼皮沉重失去意识。

  当时床边的墙上,有一面可以照出全身的镜子。

  11岁的时候家里更换了新的家具,摆放的顺序也做了调整。然而今天,我
却梦见了童年时的那面镜子。

  我看到自己站在镜子前,隔着一层透明,里面有我的影子。星星月亮细碎的
光,洒在我脚边的地上,淡淡的斑驳晶亮。

  我抬起手,镜子里的IMAI也抬起了手。我微微笑,镜子里的IMAI嘴
角就微微上扬。我无意识地偏过头看向一旁,立刻惊骇地张开口,却只有冷空气
流过喉间的声音。我看到身边站着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而镜中的影子却只有
一个。

  我惶恐地摊开了双手,而镜中的影子完全不跟随我的举动,只是与我身旁的
那个人一样静静伫立着。

  ……那么我是谁?我喘息着醒来,感到呼吸困难。

  「IMAI……做恶梦了吗?」水泽就坐在床边,张着一双清醒的眸子,淡
淡地注视着我。

  季风苍凉的半夜里,灯光下的恋人衣冠整齐仿佛立刻就要出门,容颜白净如
同冰雪,轻轻翕动的睫毛下困惑的眼神像漆黑的流动的海水。

  「你现在就要走了吗?」我坐起身,焦急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IMAI?」仿佛受到了惊吓似地挣脱了我,水泽站起来,后退了一步。

  飘忽不定的眼神愈发困惑,像在质问「你要做什么」一样。

  「你要走了吗?……」知道答案还要不死心的重复。

  「是的……」曾经的恋人,表情流露出几分关切。「IMAI没事吧?」

  既然我同意了分手,那么会不会有事只在于我愿不愿意善待自己吧。

  原本应该是……没有什么不甘心的。因为我的确是对方可以割舍掉的人,我
的地位就只是这样一个程度。但为什么当我目睹对方离去在这一瞬间所有的理性
和尊严甚至思考余地还是荡然无存了呢?

  恍惚间想起电视剧里常有的剧情,快要被杀的人会丢弃形象不顾一切的乞求
「我不想死……」人在这时已经什么都无法考虑了吧。

  我也一样。我想和她在一起,这是我本能的求生欲。

  接着我听到了自己寂寞的声音:「优会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吗?」

  如果你能再和自己喜欢的人交往的话,我就不再纠缠你了。

  听到我的问句,水泽露出了略带诧异的表情。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
她透着迷茫色彩的脸,仿佛在说她一点也不理解我在说什么、我在想什么。

  沉默的僵持了几秒,我听见她柔和地答道:「也许吧。」

  面对我偏执的感情她终于决心逃离,她离开以后我在一室的寒冷月光里长跪
不起。

  然后我无法再点击网页预购CD了。

  然后我无法再打开DVD机看影碟了。

  然后我无法再走进浴室冲洗自己的身体了。

  然后我无法再坐在餐桌前吃喜欢的食物了。

  然后我无法再去去过的餐厅和商店也无法再去看演唱会了。

  然后我该怎么办。

  我该如何若无其事的继续呼吸这世界的空气。

  「……IMAI、IMAI?」

  昏昏沉沉中,有人在一下下地摇撼着我的肩膀。

  「……IMAI,快醒醒……」

  好像是水泽的声音在叫我。

  刺目的光亮一点点挤进眼帘,我被迫慢慢地张开眼。窗子被大大地打开了。

  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满屋的灿烂和暖意。

  「嗯……」脑袋很沉重,紧紧抱着被子的我感到全身都泛着疲倦。

  「抱歉!我也不想吵你睡觉,但是你再不起来的话就会迟到了……」水泽衣
冠整齐地站在床前,俯下身轻轻拍抚我的脸颊。

  「呃……」我用模糊不清的声音回应道。伴随着浓重的睡意我的脑子一时还
没有转过来。「迟到?」

  「安云野同学的……」

                啊——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猛地坐起了身。是今天啊!安云野的葬礼!

  可是……

  我不自禁地用手覆上了自己的眼睛。啊,阳光好强烈。似乎是一个明媚到令
人受宠若惊的大晴天。

  脑袋和身体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又是一整晚连续做了让人不愉快的梦吧。

  梦……吗?我迫不及待地跳下床冲向水泽,伸手紧紧搂住了她。

  「……哎?」面对我突如其来的举动,显然在清晨从来不习惯亲密行为的水
泽有些羞涩般地垂下了眼眸。随即还是轻轻环住了我的腰,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
吻。

  我可以闻到她身上柑橘系的清香。混合着洗面乳的水果味道。

  我们没有分手……吗?

  和梦比起来,「现实」真的是太美好的事物了。我这样想着。

  然而当我梳洗完毕和水泽一起走出家门、坐上车以后,难以无视的「现实」

  终于还是给我带来了一阵比一阵鲜明的惶惶不安和微妙的怯场心理。

  由于我睡得不好导致精神状态不佳,所以今天是水泽开车。

  她说「在路上补睡一会儿吧……」,于是我就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本来想偷窥一下恋人的脸色有什么异常,但一想到就算她有什么想法我也左
右不了她的决定于是就干脆闭目养神了。

  只是一点点而已,但毕竟还是有这么一点不真实感。

  很快,就要和「安云野老师」见面了。虽然不中用的我眼下只活了21岁但
我已经确信未来的N年里我都不会再有比今天更大的不安了。

  IMAI是笨蛋。我头痛地叹息着。

  果然,很不中用……我啊,在心底连跳车逃跑的心思都有了。

  终于还是,与传说中的那个人面对面了。

  「请节哀顺便。」

  听到我的声音,她立即停下了与身旁其他人的交谈,转过身正面注视着我。

  然后对我露出微笑。

  精神极度紧张的我,原本严阵以待的武装在顷刻间如同最清淡的烟雾般消失
得无影无踪。

  好……夸张。我感到背部渗出了薄薄的冷汗。

  真的是,即使亲眼看到了,还是令人感到十分不可思议的女性。

  若想被称作「佳人」,唯有美到如此无可挑剔的光彩照人的程度才可以吧。

  精细的淡妆,一丝不苟的墨发。黑润的明眸,淡粉红的樱唇,细长挺直的鼻
形。即使皮肤的光泽毕竟已经与年轻的女孩子不同,却丝毫无损她漂亮的五官、
娇小的身材带来的咄咄逼人的绮丽。

  她周身都散发着带有华族血统的尊贵高雅的气质。

  这份惊人的明艳,让人觉得光是站在她面前就是一种荣幸。

  这一刻我完全忘记了眼前的佳人是自己最最害怕的「情敌」。因为她注视着
我的眼神是如此温和善意。

  ……是的,是眼神。安云野老师最美丽最具魅力的部分原来是她的眼神。她
无意的凝视,带着与生俱来的魔法,即使她本人完全没有那样的意图但被注视着
的人依然会感到自己被盅惑被引诱了。

  没有原因,但我就在这一刻明白了安云野老师绝不会是一个恶毒的女人。

 即使拥有足够被无数艺术家奉为创作灵感来源、容易被无数女性艳羡甚至嫉

  恨的女神般的美丽容颜,即使这一刻我自己也在她深深的一动不动的凝视下
产生了丝丝颤栗……我也直觉的感到,她这个人也许很自私,但其实很善良。

  自从知道她的存在以来就被怨恨与恐惧不停折磨的心灵,朦胧间有被一种宁
静温暖清澈的芳香治愈的感觉。

  只可惜安云野雅纪过早的逝去,不然总有一天能感受到来自母亲的关爱的。

  只可惜水泽没能成为她爱的人,如果水泽有幸被这个美丽的女子恋上的话,
我愿意退出我愿意祝福,因为我会觉得自己失恋的痛苦与水泽得到的幸福相比已
经无足轻重。

  是什么让我的灵魂安静了下来,洁净了下来……是因为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
的情敌所以心服口服了吗?还是只是忽然想通了……

  这个美得令人屏息静气的美人,的确是比我优秀无数倍吧。想到这里,为什
么微酸的刺痛还是毫无预警地在心口涌了上来呢?可我终于忍住了泪水。

  「白井今小姐吗?」她正用那双倾城倾国的美丽双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

  「你就是雅纪的……」

  我很快明白了她没有说下去的话是什么,也明白了为什么我一过去她就用温
柔的目光一直盯着我看了。

  「我是白井今。请多指教。」我顿时脸红了一下,像小学生般局促不安,
「请您节哀顺便。」又重复了一遍必备台词。

  她觉得,我是安云野的女朋友吧。难以解释的误会让我感到尴尬。

  那种甚至带着一点母爱意味的目光,依然饶有兴味地逗留在我脸上,令我不
知所措。被她那样审视着就无法失礼地转身走开,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本在一旁不远处和校长谈话的水泽,突然走了过来一把牵起我的手,轻轻
握住。

  顿时,安云野老师和我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了水泽。

  「安云野老师。」水泽低头行礼。「好久不见了。」

  正视着昔日的老师,她面无表情,不卑不亢。

  我怔怔地感受着她握在我手上的力量。紧紧地,静静地,不放开我。

  安云野老师错愕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恢复了镇定。然后以无懈可击的动作回
了个礼。「水泽老师……雅纪生前,承蒙您多方照顾了。」

  「哪里。我在学生时代也承蒙您的照顾。」

  「水泽……现在是如此优秀的教师了。我很高兴。」

  「谢谢老师。我们,去那边问候您的丈夫了。」言毕立刻牵住我的手将我带
向安云野充所在的方位。

  就这样,短短一分钟内,水泽拯救了在安云野老师面前狼狈不堪的我。

  快得让我来不及反应。我以为最难渡过的巨大危机就这样风过无痕的不见了。

  水泽与安云野老师多年后的再会,她们的交流竟然仅此而已。

  之后整个葬礼过程中,除了礼貌性的台词外水泽也没有和安云野老师有过任
何私人性质的交谈。

  回家的路上,我望着车窗外的街灯发呆。而开着车的水泽问我「今天没有买
菜,晚上想不想去吃松阪牛排?吃完还可以到那间店对面的居酒屋去吃特制烤鸡
肉串……」

  如果不是她太会伪装,那就是今天与安云野老师的会面真的没有影响到她的
心情。

  于是我鼓足勇气问了她一个问题:「优……你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虽然我不是多么优秀的恋人,但我真的好希望你的选择只有我一个啊。

  水泽偏了偏脑袋,露出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接着用十分严肃的口吻说道:
「白井同学,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

[ 本帖最后由 a235630 于 2011-6-26 11:5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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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5。

  太需要你口中的「我爱你」。

  又怕只是一面之词。

  于是提心吊胆地注视着你。

  直到你的只言片语,都变成我的命运。

  (「没有用的哦。」)

  飞鸟的羽翼划过天空的瞬间,天空会不会疼痛。

  为何恋人一凝眸,我会感到自己终将悲剧收场。

  还是没能相信温柔的表演,直到爱的弥留之际。

  (「我不需要拯救。IMAI不管怎么做都没有用的。不必白费心机了。」)

  每一夜。真的是每一夜。

  那几句话在我的耳膜萦绕不去。是否我要一直听着这样的话语直至我老去死
去。

  星光洒到泪水表面,没有声音。反射出只会接吻的唇无法诉说的言语。

  每当我对着水泽微笑、细语、轻触,她却从未感应到那些寂寥的弦外之音。

  哀伤流离。

  我突然疯狂地迷恋上了吃CHOCOBABY。

  开着车去大型超市一箱箱的采购。一吃完就受到毒瘾发作般的空虚折磨,会
立刻冲向最近的便利店将便利店里的存货全部买下,然后第二天再去大型超市采
购。

  打开我卧室里的小冰箱,就能看到一大堆贴着橙红标签的小塑料盒将饮料罐
头都挤到了角落。

  看碟的时候,看书的时候,上网的时候,都近乎病态地不断将那些巧克力豆
塞进嘴里。

  从起初的两三颗,到拿起盒子就将一大把十几颗倒在掌心送进嘴里。

  我不停不停地咀嚼着,品尝着。那些柔软的,甜蜜。

  是否这样就真的会感到温暖。快乐。

  安云野说:「巧克力吃吗?巧克力是最神奇的糖果,吃了心情就会很好,是
健康杂志上这么写的哦。」

  安云野。安云野。

  安云野去世了之后,这个名字在我脑海中跃出的次数反而增加了。

  就连唯一一次梦见安云野,也是在她去世以后。暖昧模糊而又甜美的梦境,
在梦中竟然被她拥在怀里。

  我在想我自己究竟可以贪心到何种程度。

  我爱水泽,我自称爱着她的「全部」。

  可是我知道自己,其实在奢求水泽可以像安云野雅纪一样痴情专注地爱着我,
与其这么说,更恰当的应该是说我希望她和她深爱安云野老师的程度一样甚至更
多地来爱我。

  却忘了,「不那么爱我」这个事实,也包含水泽优这个人的「全部」里面。

  我爱着的全部。

  昨天,是我第一次走进精神病院。

  我去探望明智绚。

  为什么真实的世界和恐怖片拍的不一样。精神病院的长廊并不黑暗森冷,里
面的医生护士并不神秘阴沉。气氛就和一间普通的「生意不太兴隆」的疗养院一
样安静,也许是高等病院的缘故,环境设施还显得更加优雅考究。

  明智绚的主治医生是一个看上去就像个「好爸爸」似的胖胖的笑容温和的中
年男子。他说:「明智小姐谁都不喜欢见,她的父母去探望她时她也不怎么讲话,
态度十分被动,给我一种她很讨厌被人打扰的感觉。可是听到你来了,她却毫不
反感呢。」

  我将信将疑。可是亲眼看到明智时,心情就放松了下来。她的眼神确实很友
善。

  我一直以为,她应该是憎恨我的。我甚至觉得,她既然爱安云野那就应该把
我这个情敌除掉才对。

  就算她不想杀我,她对白井今本身的存在也不可能抱有好感。她现在病了。

  可是病了之后,她的天地里反而没有恨只有爱。

  「你好。」我用白井家招牌式的笑颜向她打招呼。

  事先有经过主治医生的批准,我将带来的几盒CHOCOBABY送给了她。

  「谢谢。」她也笑了。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很文静。「安云野最喜欢吃这
种巧克力豆了!我房间里也有很多……」

  「啊,抱歉,早知道就送别的礼物给你了。」

  「没关系啦。」她连轻轻摇头都带着幽雅的气质。感觉就是一个出身高贵、
家教非常良好的乖乖女。

  「安云野在吗?」我寒暄似地问道。说出口才想到自己说这样的话是否在助
长她的幻想加深她的病情。

  「嗯!她睡着了……」带有几分羞涩的甜蜜笑容。与恋人感情美满的人才会
拥有这么价值连城的表情。

  「真叫人羡慕……祝你们幸福哦。」

  我想我这么说,她就会更快乐。

  我一边走出病院,一边默默地想着:也许这并不仅仅是一句社交辞令。我是
真的羡慕。

  因为她可以对自己的世界深信不疑。

  将思绪拉回现实,我继续吃着水泽为我准备好的午餐。

  三明治里夹着的鲔鱼酱、鸡蛋酱和汉堡肉都是如此美味。为什么人类并不是
只要有好吃的食物就能满足。

  为什么会去探望明智绚,为什么这几天会经常想起安云野。难道仅仅因为安
云野不在这个世界了、以后都无法再见到了,所以反而比从前令我在意了?

  那么,如果我死了,水泽也会比现在更加在意我吧。

  那么,我就去死好了。

  随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心脏咚咚地拍着胸口,微微钝痛。

  是我变了。我究竟怎么了。为什么非要一边吃着心爱的人亲手做的午餐一边
还要想着死亡不可!

  即使比从前在意,我也没有爱上安云野。

  那么同理可证,即使我死了,水泽不爱我的话也依然不会爱上我。

  那么我要怎么办。

  为什么墙壁和天花板都变成了泛着金属光泽的银白。

  为什么日光灯的光亮如同巨大的白色火球般刺眼,光芒炽烈到我看不清周围
的细节。

  正对面终于有了深色的物体。我伸出手去,粗糙而冰凉。

  我摸到了油漆得一点也不精致的铁栅栏,一格一格。什么……这是为什么…

  …这里是监狱吗?

  我看到栏杆的另一边,渐渐清晰的人影。明智绚苍白消瘦的面孔、发青的黑
眼圈,嘴角挂着神经质的笑容,手舞足蹈地抽搐着冲我狂笑。胖胖的医生眼神诡
异,一手握着成圈的粗绳索,一手举着巨大的针筒出现在不远处。

  「不要!不要对她……」我大喊着。

  我昨天看到她的时候她气色还很好,今天怎么会变得这么憔悴这么癫狂?她
太可怜了,不要这么残忍……「不要这样对待病人!」

  「你说什么?」医生一步一步地朝我走过来。隔着栏杆,严肃地注视着我。

  「这里的病人是你才对。」

  「啊——」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尖叫。我惊恐地向后跌倒在地。刹那间寒冷到
全身发抖。

  灯光暗下来,我看到被关在铁栅栏围成的屋子里的人,是我自己。目光漠然
的人们,像动物园里的游客般隔着栏杆麻木地看着我。

  惊醒后,发觉自己竟然是伏在餐桌上睡着了。

  面前摆放着的盘子里还有吃到一半的三明治。

  背上全是冷汗。

  意识到刚才那是噩梦以后恐怖和绝望的气息依然没有消失。

  「也许真正的疯子是我。」我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喃喃自语。

  狂跳的心脏,慌乱地涌起一阵阵紧迫的苦痛。


  56。

  其实水泽这几天也有一点奇怪,经常陷入沉思。

  但只要我一叫她,她就会回过神来,若无其事的样子。平时对我说话的语气
和爱抚的动作都维持着那种让我受宠若惊的体贴温柔。

  她是不是有什么烦恼?我暗自揣测着下一秒钟她压抑的情绪应该就会爆发出
来,可是一直都没有。

  昨天吃晚餐的时候,我故意用轻快的语调试探道:「人气漫画家水泽老师最
近心事重重的?杂志社那边催稿催得太紧了吗?」

  「啊……」她正在盛汤的动作停顿了半秒,随即被说中了似的露出一个无奈
的苦笑。「确实是,关于这方面的……」

  「耶……可惜我画画的水平你也知道!否则我是很想当你的助手啦,可以让
你稍微轻松一点……」

  「IMAI的身体好起来我才能轻松起来……」她轻声说道。

  「我哪里身体不好啦!」不服气地辩解。

  「你晚上睡得不好啊……睡眠质量很影响精神状态……」她安静而包含恋心
的柔和目光像温暖的净水般流动,让我的脸颊微微发热。

  好像是没有什么异常。我想,也许答案就是工作上的烦恼。她自己也这么表
示。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就是担忧着她有没有在对我撒谎呢?

  我无法信赖她。她无法使我信赖。

  那么,有问题的人究竟是谁呢。

  今天,水泽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家。带回的超市袋子里装着新鲜食材。

  「IMAI……你吃太多巧克力啦。」她头疼似地微蹙起眉头,担心地望着
手里攥着CHOCOBABY盒子的我。「晚饭还吃得下吗?」

  「放心啦!巧克力只是零食罢了!」我随手将手上的盒子往沙发上一抛,快
步走上前撒娇地环抱住她的腰。「你做的三餐,我不是都有好好吃下去吗?」

  「嗯……真是的……」她放下手中的袋子。搂住我吻上我的嘴唇。

  接吻的时候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舌尖交缠时湿润柔软的甘甜。

  她松开我之后有些脸红,仿佛在懊恼自己每次都受不了劝诱就站在玄关处拥
吻的样子。随即掩饰地提起袋子走向厨房。「我去做饭……IMAI你去看电视。」

  我笑着追上去:「你不知道我比起看电视更喜欢骚扰你吗?」

  「IMAI……你难道要帮我做饭吗?」水泽一边打开橱柜拿调料,一边调
侃我。

  「在旁边看一下可以学嘛。」我帮她把超市的袋子放到流理台上,撕开袋口
的贴纸。「耶,你买了这么多鸡蛋和鸡碎肉?不要告诉我你还会做鸡肉丸锅哦…
…」

  「很抱歉,我就是会做鸡肉丸锅。」她得意地轻笑了一下。

  她的笑容原来也可以这么闪亮。我眩惑地屏住呼吸。模糊地想着,她的阴沉
她的凶暴她的冷漠都去了哪里。为什么她变了。为什么这一次的柔情可以保持这
么久。

  「……虽然是今天早上在地铁上看食谱刚刚学会的。」她不好意思地补充道。

  「……嗯,好厉害。」这下轮到我低下头掩饰地继续翻开她买的东西。「啊,
你买了酒?水泽你会喝酒吗?」

  一个袋子里装着4瓶清酒,都是甘口的。包装很简单,并不是用来应酬送人
的礼物。除了作为烹调佐料的酒以外,第一次看到她买酒回家。

  「嗯……偶尔想喝喝看。」她微笑答道。

  晚餐后,水泽在工作室里继续赶工预定发表的漫画。

  我坐在客厅看了一部2个半小时的故事有点无聊的SP推理剧。看完后就端
着两份冰淇淋给水泽送去。

  推开门,就看到她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听见我进来了,她立刻张开眼站起身。「IMAI……」

  「你辛苦了。」我走过去。心想原以为一推门就会看见她坐在电脑前拼命绘
图,没想到是在坐着发呆,而且满面疲惫。

  「嗯……」她示意我将冰淇淋放到桌上,然后伸手拥住了我。

  我措不及防地被她拉进怀里,听到一丝微弱的叹息划过耳畔。「优?」我有
些迷惑。

  「IMAI,陪我喝一点酒吧。」她的唇轻轻落到我的脸颊,伴随着甜腻的
亲吻提出了请求。

  「啊,好……虽然我也不太会喝……」

  「冰冻过的应该会好喝一点吧?」水泽端着托盘走进卧室。

  我坐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她打开酒瓶,把酒倒进小小的杯子。

  在卧室喝酒,简直就有喝完酒就正好睡觉的感觉。

  「优,你今天不继续画了吗?」

  「嗯,今天不画也没关系。」她端起杯子,一口饮尽。然后又倒满一杯,再
一口饮尽。

  「喂喂,这个不是可乐吧……」我目睹她握着瓶子继续往杯子里倾注那透明
的饮料,忍不住抓住她握着杯子的手。「优,是画画一时碰上瓶颈了吗?」

  「啊……谁知道……」她微笑着,口齿不清地吐出意义不明的话语。轻轻挣
开我,继续将杯子送到嘴边。

  这倒底算怎么一回事啊。我坐在一旁目瞪口呆地望着像喝纯净水一样喝着清
酒的水泽。

  「IMAI陪我喝嘛……」她将另一个倒满酒的杯子递到我手中。

  虽然说,成年人都爱喝这个,并不奇怪。只是水泽这么严谨古板的女性,今
天竟然像电视剧里那些工作不顺心的上班族大叔似的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既然答应了陪她喝,我也就喝了两杯。口感很凉很甜,虽然淌进胃里后灼烧
的酒精味道就会升腾起来。

  水泽微醺的表情很幼小,眼神迷茫。随着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她的话语也越
发含糊。

  我就和她并排坐在床上,专心致志地听着她抱怨学校里的各种琐事。心想让
她喝醉发泄一下也可以减轻她的工作压力吧。

  然而等我大惊失色地发现到4个酒瓶都已经空了的时候,她已经抓住了我的
手腕将我压倒在床上,并开始动作急躁地脱我的衣服。

  「喝酒真是危险的事情啊。」感受她冰冷的手指在我腰侧的肌肤上游走,我
哭笑不得地抚摸着恋人的脸颊,对着明显听不懂我此刻任何语言的她由衷地说道:
「绝对不可以和除我以外的人一起喝酒哦。」

  睡衣和内裤都被彻底地脱掉。

  醉到意识不清的水泽用力抱住我,遁着情欲的本能直截了当地将手伸到我的
腿间。

  指尖在阴唇的缝隙间来回摩挲。一摸到我异常敏感的阴蒂,她就按住不放仿
佛想要测试我的忍耐限度般地用力挤压和磨擦。

  窄道中渗出的液体顺着她的指间流下去。

  股间异常润滑的感触让我自己都觉得,身体的那里似乎是很容易就可以进入
的场所。

  只要她的手指靠近,缓缓推进……

  「啊……」刚刚想到这里,空虚的部位就被熟悉的指尖探入。我自己将腰部
抬起。

  反正一直以来都已习惯了配合,加上现在她喝醉了,我怎样羞耻的主动迎合
都没有关系。

  被插入。被撑开。被充满。和平时一样。

  由于醉意,水泽的手指肆无忌惮地充分活动在我的秘部。挖堀似地在湿透的
温软肉壁内侧翻搅、冲撞。

  仿佛为了炫耀力量一般,她的手开始用力地一下下顶向我的深处。

  「啊、啊……」从喉咙深处泄出淫乱的呻吟声刺激着我自己的官能,身体有
节奏地被摇撼着。下半身几近麻痹,只有最羞耻的秘部深处,一波波紧凑的快感
像花朵般绽开。「优、不要……」

  激烈的性事在高潮的瞬间会有轻微的脑贫血。

  我靠在水泽的怀里不停喘息。发现她紧闭的眼帘和变得均匀的呼吸。是累得
睡着了吗?她白皙的脸颊染上了蔷薇色,清纯的面孔完全看不出在刚才曾抱紧我
将我激烈的贯穿,而且她的手指现在还埋在我那一片湿漉漉的下体。

  喝得酩酊大醉,而且做过爱之后不洗澡就这样赖在床上睡去,这样松懈的水
泽实在让我心生怜爱。

  不过身上都是汗水还有下体沾满体液的我不可能就这样睡觉,所以我轻轻握
住水泽的手抽离我的股间,起身去浴室冲澡。

  在浴盆装满了热水,泡了近一个小时。H后四肢的倦怠感都消失了。

  走回房间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罐冰苏打水,坐在床沿慢慢地喝起来。

  水泽依然熟睡似的一动不动。我放下苏打水,凑近她的脸看着她的睫毛轻轻
翕动,微微带着酒气的甜美呼吸吹拂在我颈间。

  想着干脆就让她这样睡吧,拉过被子盖到她的身上。

  却见她很不舒服似地翻了个身。发出「嗯……」的声音。

  也对,她也全身是汗,还是让她去洗个澡清清爽爽的再睡吧。

  「优……」我伸手推推她的肩膀。「去洗澡吧?」

  她很不情愿似地张开眼。「嗯……」

  不要光是「嗯」啦!我抓着她的手,把似乎比平时沉重了好几倍的身体从床
上拖起,推着她走向浴室。「快去洗吧!」

  「砰」地关上了浴室门。隔了两三分钟后,终于听到门里传来淋浴的水声。

  过了10分钟左右,就看到水泽走了出来,身上只披着一条大浴巾,头发吹
得不够干还滴着水。精致的面容上是醉酒的人特有的失神模样。

  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床边,面无表情的她,二话不说地倒进了床里。

  我淘气地伸手捏捏她的脸颊。「喂,优!原来你喝醉酒就是这付样子的啊…

  …「是的,她不拘小节的模样在我看来可爱得无法形容。

  我想扯掉她身上的浴巾,以她的个性一定会动作幅度超大的惊跳起来阻止。

  可是当我真的把那条浴巾从她身上扯了下来,她只是像受冻的婴儿般轻轻地
蜷起身体。眼睛都不张开,继续沉睡。

  但我的眼睛无法从她身上转开了。看过无数次却从来未能随意碰触的,美丽
纤细的身体就在眼前。

  兴起了想摸的冲动。面对这种心情,我一点也没有吸取教训。


  57。

  轻轻抱住她以孩子气的姿势侧卧着的身体。自我说服道被我抱着她也不会觉
得冷了。然而手掌一碰到就被那甜美的肤触牢牢吸住。心脏的律动突然变得很奇
怪。

  一旦摸到了一点就会想要抚摸更多。我的双手也开始贪婪地在她散发着沐浴
露香气的肌肤上游走。

  「嗯……」她睡意浓重地张开了眼睛,蒙着雾气的目光完全不知发生什么似
地困惑地投向了我。

  「优,我喜欢你。」才说出口,手就已经抚上她的胸部。我觉得自己也许就
是闷声大色狼,或者说我也切实体会到了对相同性别的躯体性欲冲动到不愿按捺
的心情。

  「不要……」她轻微的挣扎起来,眼神依旧迷茫。

  我用力压住她的上身,不知道是否因为醉意她的抵抗十分微弱,但联想到她
前面抱我时的激烈,就让我产生了或许她其实并不想拒绝的错觉。

  「我喜欢你。不可以给我吗?」我抱紧她,近乎耍赖地坚持着。

  她闭上嘴,没有再说「不要」,只是很专注很忧郁似地凝视着我。淡淡绯红
的面颊,因醉酒而水润润的眼眸,近乎天真地凝视着我。

  她现在,一定是酒还没有醒吧。到了明天早上,她就会后悔和发怒吗?然而
我的踌躇还是败给了此刻令我自己都震惊的性欲。「优,我喜欢你。」我重复着,
低头含住了她左边的乳头,用舌尖轻轻舔弄起来。

  「嗯……」她的上身明显地颤抖了一下,扬起洁白的下颚发出了很轻的呼声。

  我听到自己的体内理性开裂的声音了。

  我认真地交替吸吮她两边的乳首。不敢太用力也不敢咬住,只是近乎虔诚地
舔弄。

  水泽除了时不时发出轻轻的「嗯……」的声音外什么也没有说。

  她在我的身下在我的怀抱里因为受到官能的刺激而轻微地扭动着身体。

  我突然很想看到她的表情,于是抬起了脸。

  对上了她的眼神。她正默默地注视着我。

  一瞬间我震慑得无法言语。

  我想起初次交手的那一天。她拦住了急着冲出教室的我,我打了她的脸,只
因为她的眼神,那清澈得不可思议的纯洁感。

  此刻那双洁净的明眸就在静静地,深深地望着我。仿佛在倾诉着我无法听见
的言语。

  我垂下脸,感到泪水几乎要掉下来。

  我缓缓地移到她的下体,伸手轻轻地分开她的双腿。她有些僵硬,却没有反
抗。

  「这里,可以吗?」我的声音,轻到哽咽。

  而她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告诉自己,她一定是醉得太厉害了吧。

  我抱着前所未有的感激之心对着我从未认识过的美好部位深深地吻了上去。

  如此柔软细腻。淡淡的毛发部分触到我都令我心动不已。我用舌尖尽可能用
力的舔弄着渐渐对我启口的阴唇,任突然多起来的湿润液体沾到我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不知道自己笨拙的技术带给她怎样的感觉,我只是重复
着漫长的执拗的舔弄和吮吸。

  她的阴蒂在我口中缓慢地勃起挺立,我用力含住的时候想的是这个人知不知
道她自己是如何被我渴慕着。

  水泽除了时不时发出「嗯」的忍耐声音外,还是没有说过任何话。

  虽然想着她既然很讨厌被抱,那一定是讨厌被插入时的那种身体沦陷臣服于
他人的感觉。所以起初我以为只要用嘴服侍她,我自己就能满足了。

  可惜还是不行,做到后来我还是忍不住用手试探地缓缓地潜入了她狭窄的秘
部。

  进去的时候我的中指感到充分湿润的里面并没有太过的压迫感。可是害怕让
她疼痛的心理让我很紧张。

  一直重复着缓慢而谨慎的律动,就算到后来手腕感到异常酸楚了我还是保持
着固定的频率,她无法控制的轻轻喘气、越来越絮乱的呼吸以及只会发出「嗯」

  这个音节的呻吟都是对我的鼓励。

  直到她的下体突然惊跳起来,一下接一下鲜明地震颤了三下。我怔怔地望着
目光湿润欲言又止地伸出手阻止我继续动作的她,才意识到原来我也可以让她达
到高潮。

  然后我心情复杂的亲吻她的嘴唇,变换着角度让嘴唇一次次的重叠。

  她依然一脸的迷茫,醉得很厉害的样子,很快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过来。

  起身上过洗手间就下楼了,正好遇到在厨房做早餐的水泽。

  她看到我,竟然立刻就脸红了。然后转开脸说:「早上好……IMAI,今
天好早……」

  我一下子心脏狂跳,莫名的尴尬起来。「嗯,早上好……」

  「我……早餐马上就好,你去客厅坐下。」

  「啊,不急……」

  「可是我很急啊,要迟到了……我今天9点就有课……」她转过身对着煎锅。

  夹汉堡肉的夹子撞到盘子发出砰的声响。

  「嗯……优……」我望着她围着我买的狗熊图样围裙的背影,纤细的腰部。

  脸颊发烫起来。「优,你……」

  「昨天……」她说了一半停住了,「你先说吧。你刚刚想说什么?」

  「嗯,你说昨天?你想说什么?」

  「你先说。」她转过身来,表情认真。她的祈使句还是这么有威严。

  「优是不是最喜欢我?」我强调了「最」那个词。

  「是。」出乎意料地,她飞快地回答。然后放下手中的盘子。走过来将我抱
进怀里。在我耳边轻柔地吐出一句:「可是即使昨天那样……你也一样不相信?」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中的鼓动几乎让人窒息。「我……是相信的。」

  她原本严肃的嘴角立刻浮起了笑意,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太好了。」

  水泽上班去之后,一整天我处于一种莫名的兴奋状态。

  空气仿佛都是崭新的。

  我忘记了疯狂地吃巧克力。光是想着水泽我就感到全身都很甜蜜。

  到了傍晚,接近4点半的时候,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她见面、拥抱。我
突发奇想,干脆去学校等她好了。

  任何女性,看到恋人在等自己在下班都会觉得高兴吧。

  于是我没有开车,坐地铁去了很久没有去过的樱川学院。我想等她下班我就
陪她一起去超市买菜,然后一起坐地铁回家。

  走到樱川的正门,我担心遇到麻烦的老师。所以再特意绕去东门。东门是逃
课的学生最常走的门,附近的街道上都是餐饮游戏和小型商品之类的店,很繁华,
很容易混进人群。

  我在离东门最近的一间漫画吧坐了下来,找了一个能上网又紧贴落地窗的位
置。打算消磨时间到5点10分左右进入校园,去水泽的职员室所在的大楼下面
等她。

  「小姐,你的冰咖啡。」

  我一抬头,竟然隔着玻璃看到水泽一个人从东门走了出来。

  我惊讶地立刻站起身。她提早下班了吗?她平时一直都从东门走的?一边庆
幸着幸好我坐在这里否则就要错过了,一边对刚刚放下咖啡的侍应生说买单。

  水泽走了过来,她走路的时候目不斜视,根本没有看到漫画吧里的我。

  然后我看到她走向了路边一个拎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

  她面无表情,走到他的身边。男人个子不高,站在水泽的身旁和她差不多高。

  男人的脸上挂着殷勤的笑容。亲昵的态度,很自然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肩。

  她后退了一步,淡淡地挣脱了男人的手臂,然后和他并肩走了。

  我隔着玻璃,站在那里一直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对面的宾馆之前。

  模糊地想着以前上课的时候男生都说和外校的女生上床就该去这间宾馆。然
后耳边响起今天早晨我自己的声音,我对她说「我……会相信的。」兴奋得几乎
忘记了曾有过的所有痛苦。

  尖锐的刺痛从心口流到指尖。

[ 本帖最后由 a235630 于 2011-6-26 11:5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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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8。

  我看到终有一天。

  地点在距离住宅区不远的某个公园。微风如诗,夕照璨然。远处飘荡着从未
听过的歌曲。

  我站在喷水池的背面。曾相同的指环只剩我手上的那个。另一只应该已被别
的钻戒取代,曾说过的爱之类的语言注定在这世间留不下凭证。

  水中的倒影被我脆弱的眼泪打碎。

  我走了出来。水泽就站在那里。

  末夏的傍晚,微暗的天空,五彩的氢气球,深褐的玩具火车。还有一个可爱
的孩子。她和某个男人的孩子,正坐在晃动的秋千上,笑颜灿烂眼眸纯净。

  在我的眼里,皱纹或白发都无损吸引。岁月刻在她脸上的痕迹深过了我的执
意。她转过脸,惊讶地望着不合时宜的我。

  片刻后微笑,打破沉默。「IMAI……」

  怀念到令我哭泣的声音与孩子丢出的一跳一跳的皮球同时穿过我的身体。

  我在这里。我在等你。

  感谢你依然唤得出那个名字。在白井IMAI去世后的十年。

  拒绝了父母期望的婚姻、说自己对男性没有感觉的恋人,和一个男人熟稔地
走进了旅馆。

  我亲眼看到的。

  我看到自己一次次试图相信的幸福变成形影不离的不幸,一次次重蹈覆辙。

  一个人维持着愚蠢驻立的姿势,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即使外面已经没有那个身
影。直到夜幕完全降临。

  桌上的咖啡已经冰凉。隔着透明杯盖,看到环保包装的纸杯里剩下一滩枯竭
的黯淡。原来失去温度后就会变得丑陋不堪。

  我第二次说了买单。然后走到了街上,将自己淹没进人群。

  漫无边际地行走。没有私家车。也没有让我想陪她一起坐地铁的人。

  心脏一下一下地抽痛着。我几乎觉得也许走下去的目的应该是医院。

  呼吸都好疲惫。

  想不起谁说过,没有一个孩子是为了承受痛苦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我手握着从便利店买来的罐装啤酒步履微微摇晃地经
过纪伊国屋那边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即使周围是汹涌着的下班人潮,冲入耳中的「明日へ架ける橋」的旋律,依
然在纷扰的嘈杂环境里将我刺痛,痛到清醒。

  无法接电话。无法原谅那样的事情。我几乎要咬破自己嘴唇般地对自己坚持
着。

  手指却毫不听从命令地擅自按下了接听键。不看屏幕就直接把电话凑到耳边。

  「喂?」

  「白井小姐……」电话里传来的,竟然是一个略微上了年纪的男性声音——
公司的职员广濑先生。

  广濑先生,是KIT社财务部的部长。已经五十多岁,是在我祖父当社长的
年代就入社了的前辈。

  为何会一心认定电话绝对是水泽打来的呢。刹那间难以言喻的失望和利刃般
的自我轻蔑,让我拼了命才强忍住欲泣的音调。「广濑先生,有什么事吗?」

  「白井小姐,请允许我单刀直入地说明情况……」好凝重的语气。

  令人不适的预感泛着凉意爬上了我的喉间。

  即使再怎样为情所困而头脑混沌,也听出了广濑先生的声音太不寻常,终于
使我的注意力彻底集中了起来。

  「您请说吧。」我毫无头绪地迷茫着:倒底会是……多么严重的事态。

  和广濑先生通完电话之后,我将手中还剩下三分之一的啤酒罐丢进了垃圾箱。

  叫了一辆计程车。上车对司机报出了家里的住址后我就靠在椅背上深深地闭
上眼睛。之前好不容易才忍住的想哭泣的冲动已经从胸口消失了,鼻子明明不再
酸楚,眼角却被凉凉的水滴意外地打湿了。

  一直以来理所当然般拥有的地位也已经不行了吗?我果然……从任何方面来
看都是个废物。

  几分钟前,广濑先生在电话里的话语,仿佛网络延迟般直到此刻才在我的脑
海中形成明晰的讯息。

  (「我受过您的祖父和父亲诸多照顾,无法对这件事视若无睹。我的话并不
是危言耸听,再这样下去……您就要被辞退或是左迁了。」)

  辞退?左迁?

  我吗?……开什么玩笑……

  (「关于半个月前就已通知您要写的社长例行的新年规划书……如果在这个
星期五下午的会议上还是无法拿出一份像样的规划书的话,白井部长就会正式向
所有高层提出取代您的社长位置。」)

  规划书……我一个字都没有动。因为如果没有读懂那堆今年的经营资料,是
写不出来这种总结今年展望来年的刻板应用文的。

  白井部长……白井孝则,KIT社经营部的部长。他是公司里除了我之外,
唯一一个姓白井的人。他是我的族兄,详细说明的话,他的祖父是我的祖父的堂
弟——这样远的远亲关系。

  由于我从小的自闭症,讨厌被打扰……记忆中家里是从来没有亲戚到访的,
公司的人有急事找我父亲时都会刻意约在我家附近的咖啡馆而不会踏进我家。

  白井孝则这个人……他的脸,我足足回忆了几分钟才想起来。一个年长我十
岁的男人,一付精明的面孔。

  (「白井部长在今天的会议上公开声明,现任社长是年纪太轻且毫无工作经
验的女性,以及身有家族遗传的心脏病……他说他持有中谷大夫开出的医师证明。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中谷大夫多半是被他买通了。「)

  中谷大夫,我父亲生前的挚友兼主治医生。那个留着络腮胡子会发出爽朗笑
声的男人。……是的,只要可以收到钱,多年的友情或医生的尊严什么的都可以
忘记吧。

  指关节处突然一阵刺痛。才意识到是自己紧握的拳,拇指的指甲深深地陷入
了肉里。

  到家了。从付计程车费起一直到用钥匙打开家门,我的头脑全部被突如其来
的危机带来的无助和不真实感占据了。

  「……简直像拍电视剧一样,无能的社长要被野心勃勃的亲戚给赶下台了。」

  自嘲的轻笑,心底一阵空虚的冰凉。

  眼下首要的任务是,这个星期五之前必须要把规划书写好。

  我换掉衣服走到洗手间去洗脸洗手。镜子里的人用冰冷的湿毛巾擦拭着那张
眼角微红的苍白面孔,嘴角挂着一丝阴鸷的浅笑,双眸像一对被磨去了光泽的玻
璃弹珠。

  形影不离的携带电话搁在流理台上。在爱上一个人以后才变得大有用途的联
络工具,即使是上洗手间也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半透明的黑色荧光屏上很亮的白光显示着19点45分。

  水泽还没有回来。

  原本应该6点半左右就出现的恋人,果然待在别人的身边流连忘返了吗?

  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控制不了视觉空间内变幻的画面。脑电波此刻迅速地
向我描绘了水泽一丝不挂地与男人在床上激情的画面。

  水泽纤细的身体。男人雄壮的身体。

  男人,用强壮的臂膀搂住水泽,用我永远也不可能拥有的生殖器进入她的身
体。于是她在酣畅淋漓的异性性爱中露出了我从未看过的愉悦表情。

  人类原始欲望引发的男女交配。里面有我无法给予她的精子和快乐。

  那如同淫秽影片般的画面,只在我眼前闪现了1秒,随即化作一片沙沙的灰
暗。胸口深处已被名为妄想的沉重铁锤硬生生地击伤。皮开肉绽筋骨碎裂的剧痛
像鲜血般从里侧扩散,鲜明到匪夷所思。

  保险丝啪地绷断了。我狠狠地咬紧牙关。「去死。」敢抱我的女人。畜牲,
敢碰水泽的人统统去死。

  失控的我,一把举起旁边的俄罗斯原木小板凳,狠狠地砸向了镜子。

  大块大块的碎片,伴随着哗啦哗啦的清脆声响四分五裂地散落在流理台和地
板上。

  我喘着粗气,对着残破的镜子里映出的自己的扭曲面容,发出了「哈哈」的
凄厉笑声。

  片刻,等到清醒后,我的惨笑冻结在了唇边,只感到背部一片寒意。


  59。

  烟火是因为知晓堕落后的黑暗,才闪耀着泪光升到天空。

  牵绊的消失,干净凄美如同生命的消亡。该如何只要唯美不要凄凉。

  法律或誓言都可以改变,何况轻吻般转瞬即逝的告白。

  温暖的指尖,清澈的冷眼。来自同一个人的呵护与毁灭。

  或许有天能被关进地狱的单人房间,我只要整面墙的记忆都是她的影像,在
错落有致的幻觉中寻找我需要的心安,所有琐碎的悲伤与淹没生命的思念,全都
是我自愿。

  水泽回来的时候,还是和平时一样拎着她的工作挎包和超市的购物袋。有熟
悉的轻柔嗓音说着「我回来了——」……如果不是时钟上的针指向8点半,我会
觉得今天与以往的每一天没有不同。

  「今天怎么这么晚……」听见有人娇声抱怨,声音陌生得让我心寒。

  「抱歉抱歉,下班时突然碰到工作上的事。后来才发现手机没电了。IMA
I饿了吧?我马上去做饭……」她微笑的眼神清水般无邪。神情看上去轻松愉快
得无比自然,前几天怀有心事似的忧心忡忡的气氛消失不见了。

  愤怒像龙卷风般在体内轰隆隆地席卷掉我的理智,绞扭着我的心。

  竟然,和男人上过床之后,就这样一脸清爽地站在我的面前。

  从什么时候起,即使对自己最心爱的人,都可以抱以最恶意的揣测了呢。

  「优……」带着难以言喻的冷冽感的甜美低唤。我撒娇地拖住她的手。

  又和往常一样,她被迫将手中的袋子什么的暂时搁下。搂住我准备接吻。

  然而我,轻轻地避开了她贴近的唇。

  她眨了眨眼睛,不解地望着我。「IMAI……?」

  我继续微笑。犹如甜到发涩的糖。我蹲下了身。将手伸到了她长裤的皮带扣
上。

  「IMAI!」水泽张大了眼睛。「你……」

  我轻轻摇头,依然含笑不语。手指却异常坚决不容抵抗地松开了那深咖啡色
的皮带然后解开钮扣拉下了拉链。

  水泽似乎是被吓到了,起初伸手阻止,却被我一股丝毫不担心弄伤她、也不
惧怕和对方关系绝裂的气势、顽固而干脆动作的手惊吓到一脸无措。任由我扯下
了她熨得笔挺的长裤,褪到脚边。

  雪白的全棉三角内裤。朴实而洁净。

  应该就是她今天早晨换上的那一条。我确认了,又有几分不安。忍不住将脸
凑了上去,贴着内裤用脸颊摩擦起她的前端。

  轻轻地喘息着,心想如果此刻将内裤往下扯一点的话就能吻到那有着浅浅毛
发的部分了。然后再用力往下扯的话就能干脆将整条内裤褪掉,让我品尝她的…

  …

  隔着布料,我贪婪地用嘴唇摩挲起来。像小狗般嗅着她内裤的味道。

  ……只有我家的洗衣粉那股熟悉的淡淡香气而已。

  突然一阵寒意随着我的唾液被吞咽。我硬生生地将脸移开,无力地跌坐在地。

  不敢置信地轻轻摇着头。

  不,不是这样的。她为了隐瞒我,一定准备了一模一样的替换内衣。

  她不可能跟那个男人走进宾馆却什么也没有做。

  水泽注视着我的目光从略带窘迫的吃惊,转成了肃穆的担忧。让衣着恢复整
齐后,她对着我蹲下身来。

  感受到有柔软细腻的手掌一下下抚摸着我的头发。感受到她潮水般的深情眼
神轻轻流动着将我覆没。

  「IMAI有哪里不舒服吗?你在发抖……」温柔关切的声音,完全无法和
刚刚跟男人翻云覆雨的出轨恋人的形象重合到一起。

  「啪」地一声。我重重地打开了她的手。我倔强地冷笑起来。我其实一直都
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傲气和邪气就是我的态度。为何我一直忘记了。

  她受伤似地垂下了眼帘。随即又振作了,被打开的手再度伸过来,这次是轻
轻抚上了我的面颊。纤细的手指耐心地触摸着我面部的肌肤,仿佛要揉化我满心
的怨毒。

 她雪白清丽的容颜、镜片后犹在倾诉的澄净明眸、即使受到了我的拒绝依然

  宽容而勇敢地绽放出的微笑,美形得让人心旌动摇。

  她……美形吗?在我爱上她之前,她只是个让我一眼也不想看的土包子。

  「那个男人是谁。」空洞的音色。尾音没有上扬的问句。

  我已经不行了。忍耐心事和假装快乐都已经做不到。

  抚摸着我的脸的手指停住了。伴随着讶异的眼神,她的面部表情明明呈现出
了显而易见的动摇,却没有我想象中的被揭穿后的难堪或恼羞成怒。

  眼前的光线骤然变暗,嘴唇被一个柔软的东西堵住了。

  几秒钟后才意识到是被吻了。她的唇挤压着我的唇瓣,舌尖探入我的口中细
细搅动,柔软湿润的感触不断溶解我的意志。不知不觉被她诉说着珍惜般的深吻
引导着有了回应。

  一吻既终,她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将唇贴上我的额头。

  我像被驯服的小兽,一时间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她。

  「IMAI可以不生气、冷静听我说吗?」

  听你说要离开我。还是听你欺骗我。「那,优说的会是谎话吗?」我低声问
道。气焰尽失。

  我们一起站起身,把她买的食材拿到厨房之后就回到客厅,坐到沙发上。

  「不会。我不会骗你。」水泽轻轻撩起我的前发,伴随着沙沙的声响。再一
次将嘴唇爱怜地印上我的额头。「IMAI去学校等我了?」

  「……是的。」

  「那个男人是武内先生,我大学时认识的教授,在业界人脉很广的一个人。

  由于他的帮忙,我才有机会出版第一本绘本。「

  「是水泽自己很有才能……」

  「不要说傻话了。」她打断我。「IMAI对这个社会了解多少?……新人
要出道,实在太艰难了。但只要有一次发表机会,或许就能凭自己的实力得到高
销量的支撑走下去。我有许多同学在给所谓的名师做代笔,只为求一个有朝一日
能发行第一本个人作品的机会……」

  我无言以对。广濑先生的话再次冲击了我的脑部神经。(「……您就要被辞
退或是左迁了。」)我太天真了,从未适应过这个世界就只是混混噩噩地生存着。

  「……其实,武内先生今天向我求婚了。」

  我的身体畏惧地瑟缩起来。内脏一点一点被冰冻。心底的角落有个小小的声
音哭泣着哀求:不要。不要用任何理由对我说我们不能在一起。

  「这些年来,武内先生一直表现出那方面的意思,只是我始终抱以不明确的
态度去回应。如果得罪他的话,我会很麻烦。我还有一份在樱川授课的工作,尽
管收入比起画画来显得太低了。所以我并不是舍不得奢侈的生活,只是除了画画
以外我不知道我还剩下什么。」

  我曲起臂弯环住自己的自卑,伴随着战栗垂下脑袋不敢抬眼看她。

  「失去了安云野老师之后,我曾经想过也许一辈子都待在精神病院里是我最
好的结果。直到我发现,病院里没有人会看漫画。我对我自己说,我总有一天要
发售自己的单行本,发售到全日本每一个漫画店都贴着我的作品海报。就算你说
我太功利也没关系,我不会去发售同人志,我要发售商业志,让每一个付钱买我
书的人都觉得阅读正统百合漫画是一种幸福。」

  如果说漫画是你的梦想。那你就是我的梦想。我的舌间感到一阵苦涩,开始
想念她刚才亲吻留下的余韵。

  「我对武内先生说,我不会成为他的情妇的。也许他觉得征服一个故作清高
的女人是挑战,也许他真的没发现我对男性不感兴趣,总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偏
偏是我。我说不可以让他的夫人伤心,所以我们是不可能的。然而就在前不久,
大野爱果音乐会的那个星期五夜晚……你还记得吗?」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我回忆起来。那一天在安云野的家里三个人的激战,我
跟水泽回到了家。睡着后我做了很可怕的梦。醒来后竟然发觉得家里空无一人。

  那是一个下着雨的夜晚,水泽第一次没有留言就跑了出去。回来以后她拿出
买来的演唱会周边送给我。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他很急地约我出去。是为了告诉我,他和他的夫人协议离婚了。」

  嫉妒像火焰般舔上了我不安跃动着的心脏。

  「我得到从画绘本转职到画漫画的机会都是因为我自己的努力,可是今天快
下班的时候他来找我,对我说,如果我不嫁给他的话,V。S。T社将与我解约。

  还有版权的复杂问题,即使我转社,我现在手上在画的漫画也将被雪藏。「

  身为一个社会人,都会有这样那样的辛苦和压力吧?而什么都不懂的我,有
什么资格去责怪她时常的情绪低落。

  「也许会失去漫画的工作,如果找不到其他出版社合作的话。就算找到了,
还需要时间重新去构思一部全新的作品。」

  明明遇到这么糟糕的状况、心里积聚着烦恼,为什么看上去却比前几天轻松
了?如果她答应了那个男人的求婚,应该一回家就对我提出分手吧。

  「我拒绝他了。」水泽的声音那么纯净而平和。

  「我什么都帮不上你的。而那个男人不光可以帮助你的事业,还不惜离婚为
了和你组成一个家庭。为什么要拒绝他呢?」这是我能表达的最像成年人的话了。

  我已经累了。写不出社长应该写的规划书的我,起码能理解和分辨我所在意
的细节。

  水泽敏感地察觉到了我的无力。安慰似地吻上我的唇。轻啄了一下以后认真
地回答:「因为我想,如果是IMAI的话,就算我再失意也不会离开我。」

  「撒谎。」冰冷彻骨的声音在微温的空气中响起。

  水泽震惊地张大了眼睛。「IMAI?」

  「不要再说好听的话了。」我推开了坐得很近的她。「已经够了。」

  「IMAI!」水泽抓住我的肩膀,眼中流露出惶惑。「你怎么了……」

  我用力地挣脱了她的手。

  这才发现一直以来被牢牢钳制住的我,仅仅是因为我没有过真心反抗的念头。

  「你一直和那个男人保持着联系吧?在今天之前,从没有想过彻底断掉他的
心思,不是吗?因为画画是你的一切。你的肉体,你的心情,你自己会变成怎样
你根本不在意,你其实有考虑过如果实在不得已的话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也可以忍
耐。对吗?」

  望着满脸不敢置信的目瞪口呆的水泽,我知道自己,从未像这一刻般清醒。

  「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我有了你……有了比画画更重要的……」她艰
难地开口。眼底竟然浮起一丝泪光。

  「真是够了。如果你的恋人是安云野老师的话,哪怕你连第一篇作品都发表
不了、一辈子无法出道,你也会无怨无悔的干脆拒绝掉那个男人吧?」原来我是
如此记恨。

  「可是我发表第一篇作品的时候我还不认识IMAI啊……」

  「是的。然后呢?我向你告白之后,我们上床之后,你搬来这里和我同居之
后……你有想过对那个男人说彻底的分手吗?如果你没有给他希望,他会贸然同
他的妻子离婚?」原来我也可以毫无顾忌的说出想说的话。

  水泽像望着一个从未真正认识过的我一样露出了类似畏怯的神色。无言地考
虑了几秒钟后竟然低下头向我谢罪。「对不起,IMAI。真的,非常对不起…

  …「

  我像一个濒临末日的死囚,反正已经没有明天,于是吐出的语言不再害怕承
担后果。「水泽其实根本就不爱我吧?」


  60。

  如果付出的爱就像从撕裂的身体里流出的血液与生命,你能不能只选择和我
同归于尽。

  我一闭上眼就能听见计算死亡的时钟指针走动的滴嗒滴嗒,冷灰色调绵延流
淌的夜空下有双目腥红的乌鸦扇动翅膀不停盘旋的声音。

  可是就算全世界都在等我放弃,我也无法停止追逐你。

  你是我的不可抗力。

  「水泽其实根本就不爱我吧?」

  其实根本就不爱我。是我一直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而已。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我,小心翼翼地洞察我脸上的神情。她为何露出如此担心
而又警惕的眼神呢?仿佛我是一个疯子,随时都会发病。

  「你不说话,就是承认了?」

  我亲手在自己的身上割出一道伤口,再举起刀缓缓的沿着这道口子切下去,
切得更深。我学会了怎样让自己更痛楚。

  现在越疼痛,等到在被她抛弃时感到痛苦就能习惯一点了。如果死去或是失
忆,是像推开一扇门就能走进去一样简单的事情该多好。

  「我在樱川看到你的时候,就很注意你。」水泽自顾自地说道。「觉得你很
可爱。一直戴着耳机听音乐,不爱说话,那种自闭般的气质很像小时候的我。虽
然很可爱,但是却喜欢逃我的课……」

  我无语。

  「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来你家向你道歉,你在我的这里……」她害羞似地
轻笑了一下,仿佛陷入了美好回忆。线条美好的手指,轻按了一下她自己的嘴唇。

  「亲了一下?」

  我没有回答。当时的画面却在眼前闪过。

  「我知道IMAI是开玩笑的,那个吻是想戏弄这个古板又讨厌的老师。可
是我的心却跳得好厉害。」

  「我觉得自己喜欢你,但应该不是爱。我想我的体内怎么可能还有什么残存
的爱意可以给予他人的?……来你家里每天给你做饭,我觉得很快乐。能和你说
话就很快乐。」

  「你生日的时候我正好要回老家,可不知道为什么,坐上列车我的脑海中就
充满了你。一直想着你。后来急着赶回去找你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
样想见你。」

  「你说喜欢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对人动心
了。其实我有一度是恨你的,恨你诱惑我。而我竟然没能抗拒。」

  「你是千金大小姐,没有架子但还是很娇气,你对我这样的人产生兴趣究竟
可以维持多久呢?你说喜欢我,我可以完全相信吗?」

  「我不想陷下去。你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努力控制自己的感情吗?我希望有一
天你玩腻了、想抛弃我的时候我可以不用再进精神病院。」

  「可是结果我还是爱上你了。看到安云野雅纪的时候我被自己疯狂的妒忌吓
到了,我觉得她跟你很般配但我就是无法将你让给任何人。」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一直在为自己打算。我有想过哪一天如果你厌倦我了,
我还可以跟武内先生在一起。我不想再斩断自己退路地去投入爱一个人了。」

  「但是我真的爱上你了。今天他向我求婚的时候,我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
『就算不能再画漫画了也不要紧,只有IMAI不能失去』。拒绝他之后,整个
人都轻松了。」

  「一定是IMAI对我太认真了,我明明没有什么优点却对我这么认真,所
以不知不觉我就相信了你。所以觉得把我自己的人生义无返顾的交给你也没关系。」

  「看到你隐忍悲伤的样子,我知道都是我害的,却不知如何补救。在我真的
爱上你之后,我再怎么说爱你,你都已经不相信了吗?」

  她不停地诉说。我静静地聆听。

  直到她说到「……我再怎么说爱你,你都已经不相信了吗?」

  我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掉了下来。

  这句话,是要叫我回答的吗?

  她忧伤地望着我,看到我哭了,立刻伸出手却又害怕被拒绝似地缩回去。

  如果我说:「是的,我不相信。」会不会被认为是不知好歹?

  但是我不想再伪装了。不想再假装欣喜,不想再明明抱着满心的惶恐不安却
用甜甜的声音对她说「我好高兴哦……」。

  几秒钟后,我听到一个声音,带着邪魅的轻笑,冷冷的嘲讽的在空气中绽开。

  「鬼才会信你。

  一下子听说你对个老女人刻骨铭心,一下子听说你被个老男人追求,以后可
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发现你已经有个十岁的儿子了……「

  这样,就可以了吧。说出了这样的话,我也不会被原谅了。

  果然,室内的空气在一瞬间就冻结了。

  水泽用那种伤透了心的眼神,一句话也不说的望着我。

  我没有安云野老师的美丽聪慧和彻底征服她的心的能力,也没有武内先生能
给她的事业上的助力和合法的婚姻。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直到今天才想通呢?

  自嘲地笑了笑,我起身背对着她,朝玄关的方向走去。

  身体突然被抱住了。水泽从背后搂住了我的腰。我感觉得到她的颤栗。

  耳边响起了她忐忑的低语,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里含着惊慌与泪意。「IM
AI是在生气吗?不要误会,那间宾馆里有我以作家身份长年预订的工作间,不
信的话你可以去宾馆问……和编缉约定交稿及谈工作规划时都是在那里。并没有
任何不堪的事情。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只有你一个……」

  为什么,我的什么心思都会被她看穿呢?为什么听到这样的表白内心深处感
到一阵喜出望外?难以形容的羞愤涌了上来。已经不想再听到这些容易让我心软
的话了。

  我用力抓住她放在我腰际的手,狠狠地甩开。

  「谁要听你说这些?!你和别人有什么事情我都没兴趣知道。我不想再看到
你,请你尽快从我的家里搬出去。」

  「IMAI……」她的低唤,让我的心像玻璃般碎掉了。

  身后的她的表情,我看不见。我想我不能回过头去。

  这个,一无是处的,无法给她幸福的我。

  「别再叫我了!我现在要走了,我会去住酒店。你可以在这边待到你租到新
房子为止,你搬走后发个邮件通知我就行了。那么再见了!」

  我像逃亡中的亡命之徒般快速地冲向了玄关,逃离了自己的家。

  再见……吗?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走进车库,才发现泪水已经疯狂地奔流在脸上。摸遍口袋才想起车钥匙在家
里,但是无法回去取了吧。

  叫计程车就好了,这样想着。

  走到街角,前方一部黑色的私家车突然偏离了车道,直直地朝我这边开过来,
一个急刹车停在我的眼前。

  搞什么,谋杀吗?我冷冷地望着从车里走下来的男人。

  「小今……」他叫着我的名字。

  「……孝则哥?」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他语气平和地应道,与我形状相似的眼睛(虽然是
很远很远的远亲却毕竟都姓白井)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明亮。「能聊两句吗?」他
用很绅士的态度为我打开了车门。

  他能把我怎么样?我冷笑起来。雇佣杀手把我干掉然后弃尸荒野然后顺理成
章地当上社长?恶俗的剧情,有种他就这么做吧。我已经,什么也无所谓了。

  「OK。」

[ 本帖最后由 a235630 于 2011-6-26 11:5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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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1。

  头好痛。

  我刚一睁开眼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总觉得,清醒之前是做了什么梦的。但具体是什么内容已经想不起来了。

  我缓慢地转动着眼珠。这里是哪里?

  一个陌生的少女的脸孔映入了我的眼帘。「醒了?」

  这个人头发很短,染成蓝兮兮的,穿着性感暴露,浓妆艳抹,气质很PUN
K……等一下,不止一个。还有三个跟她同样调调的少女朝我的床这里聚拢了过
来。

  床……我确实正躺在床上,身体被绑住了。绑住了我的四肢的白色布条被牢
牢地固定在床架上……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其中一个身材较壮脸孔很方的少女飞快地俯下身,我的嘴唇在刹那间粹不及
防地被封住了。

  我立刻摇头,躲避她的嘴。「这算什么!你们是谁?」我用力地喊道。

  却听见伴随着因挣扎而床单被摩擦的单薄声,自己的叫喊声无比虚弱地在空
气中飘荡。

  「呀……她生气的表情好可爱哦。」另一个头发全染成银白的少女,凑过来
摸我的脸。

  「你们倒底是谁!!」我尽可能大声地吼道。

  「我们是天使……」另一个身材很消瘦声音也细得要命的少女装出楚楚动人
的语气答道,随即放肆地高声大笑起来,「是能让你感到非常非常舒服的天使哦!」

  前面强吻我的方脸少女,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那就快点开始喽。」

  说着就一把掀掉了我身上的被子。

  我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我的衣物都已经被剥除,就丢在床边的
沙发上。这里似乎是某个宾馆的房间。

  不会吧?我心底一阵发毛。如果对方是男人,我会觉得她们要对我施暴了。

  但是这几个明明是女人啊……开什么玩笑……

  她们四个人,分成两边将我包围。蓝头发和方脸的在左边,银头发和瘦小的
在右边。

  我还来不及出声抗议,身体就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乳头分别被不同的人捏住了,被粗鲁地揉捻着。

  小腹和大腿内侧都被用力地抚摸着,渐渐湿润的秘部不争气地发出了猥亵的
轻响。

  「被这么多人侍候,你这淫荡的身体很高兴吧?啊,你看……小穴已经湿湿
的准备张开了……」她们尖锐的嗓音一边笑着一边说出下流的语言。

  假的吧……是做梦吧……我惊恐得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随着身体越来越热
的变化,一股恶心想吐的感觉涌上了我的喉间。

  救命……谁来救救我……好恶心……

  清楚的看到已经有手伸到了我的股间,在我的入口处一下下抚弄着。她们那
骨节粗大的手指和彩绘的指甲让我一阵恶寒。

  不想被侵犯。不想被水泽以外的人……

  「不要碰我——!!」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伴随着的泪水的滚落,声嘶力竭
地大喊起来。

  仿佛回应我的求救般,门迅速地被打开了。「住手!」

  顿时,她们都停下了凌辱的动作。

  一个高个子的男人走了进来,是白井孝则。

  我这付狼狈的光景都被他看到了。他只扫了我一眼,随即走过来将我四肢上
的布条解开,将被子重新拉回来覆盖到我的身上。然后他冷冷的目光投向那四个
少女:「我有说过的吧?不要太过分。你们走吧,我的秘书在门外,去问他拿钱。」

  「切!」她们露出很扫兴的表情,一个个走了出去。

  门重新被关上之后,白井孝则深深地注视着害怕得哭泣的我,在一瞬间露出
了兄长般的温柔神情。接着,他将身体转了过去,背对着我。「小今,起来穿好
衣服。」

  我去浴室洗完澡,衣着整齐地再度站到他面前时,刚才差点被侮辱时因极度
的恐惧而露出的难看表情都已荡然无存了。

  虽说有点俗语所说的「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味道,我还是气势汹汹地冲着族
兄吼了起来。「刚才那些女人,是你指使的吧!你这个变态……」

  他快速地转过身望着我,皱起了眉头。「倒底谁是变态?」

  「你……」

  「小今……」他正视着我。「告诉我,刚刚她们这么对待你时,你有什么感
觉?」

  「什么感觉……你说呢?」我挑衅地笑了起来。「去找四个壮汉来,把你压
倒在床上让你也尝尝被疼爱的滋味如何?」

  他却一点也不动气,一付大人望着小孩子似的眼神静静地望着我,继续追问
道。「很难受,很恶心。对不对?」

  「废话!」我真想给这张冷静的脸狠狠一拳。

  他松了一口气似地,笑了。「那就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觉得很难受很恶
心的。」

  我彻底无语。难怪他想取代我社长的位置,原来我的智商真的很有问题。要
不然我怎么会完全不理解他在说什么?

  「你小的时候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很可爱。可是长大了之后,却一直在丢博
贵叔叔的脸。莫名奇妙的和不相干的男人上床再去打胎。现在竟然成了同性恋…

  …「他痛心疾首地说着。

  「同性恋……」我喃喃地重复着。

  水泽略带忧郁的面孔在眼前浮现,心脏顿感一阵绞痛。

  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昨天晚上我奔出家门,上了白井孝则的车……而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了。

  水泽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呢?一定忙着收拾东西离开我家吧。虽然我说了等她
租到房子再联络我,可是以她的性格,这么高的自尊心……绝对不会在我说出那
么无情的话之后还留在那栋房子里的。

  「你别想隐瞒我。那个住在你家里的自称是你家庭教师的女人,前段时间去
警局保释你的那个……和你是那种不可告人的关系吧?真是的,说到警局我就更
加生气,你竟然还被卷进那种女同性恋杀人案里,你究竟要丢脸丢到什么程度才
满意?」

  我若无其事地耸耸肩。「竟然批判起同性爱来,孝则哥的思想果然落后。算
了,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我代博贵叔叔教训你。」

  「够了!」我不耐烦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

  「博贵叔叔是我的偶像。」他眯起眼睛,很失望似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为
什么你完全不像他呢?他很有才能,比你的祖父更有商业天份,KIT是在他的
手里发展起来的。而且他这个人有着高贵的人格。你知道,真弥阿姨去世的时候
他有多伤心吗?」

  「我妈妈……」我低声重复道。

  「然而即使他心爱的妻子去世了,还有一个刚刚出世的孩子需要他照顾,他
依然每天每天都坚持到公司上班。」

  我沉默了。我确实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从那时起我就发誓,我要成为像博贵叔叔那样的人,让KIT的品牌在业
界闪闪发光,让这小小的书店变得像便利店一样走到哪里都可以看到。」

  「抱歉。」我轻声说道。我确实应该道歉。诚恳的、有理想的人是他。而毫
无工作能力的废物是我。

  「我也抱歉。」他低了低头,「知道我为什么在你的饮料里下安眠药让你睡
着再叫那四个太妹来教训你吗?」

  「为什么?」

  「我想让你明白,同性恋是很恶心的。」

  「……你不是吧?」

  「是的。」他一脸认真的说道。「我在大学时代学过相关的心理学知识。治
疗同性恋的关键手段就在于一定要让病人意识到同性性行为的肮脏。」

  「拜托,那是多少年前的事?连我这么没文化的人都知道,现在同性恋已经
被划出疾病范畴了吧?」

  「即使如此,同性恋的本质仍然是同性间的不正当关系吧?」他像在开辩论
会般一脸正色的说明着。「这是违反自然法则的事情吧?」

  「……孝则哥,我总觉得这个问题没什么必要争执下去。」

  「是吗?」他严肃地点了点头。「我希望小今认真地考虑一下。只要你愿意,
我可以负责为你物色和你条件般配的年轻男性……」

  「真的不用了。」我收起笑意,认真的回答道。「我自己的事情我比谁都清
楚。」

  白井孝则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是电话默认的普通
铃声。显然是他的电话。「失礼了。」他从西装口袋掏出手机走出了房间。

  当室内静得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气息声时,一想到今后呼吸的都是没有水泽的
空气,我的身体内侧就大面积地作痛起来。

  可是当未来某一天水泽得到了她的幸福,那我此刻的放弃一定也是契机之一。

  就算是自我满足,这样一想也觉得掉下的泪水和胸口的酸楚都隐含着另一种
意义的甜蜜。

  门再一次被推开,白井孝则走了进来。

  他笔直地走到我面前,一双锐利的眼神混合着意外跟感动般的复杂意味,审
视着我。然后说出了「没想到小今其实是深藏不露型……」这样意义不明的话来。

  「什么事情?」

  「你的规划书,刚才已经宅急便到公司了。其他几位部长看了之后一致称赞
写得很令人惊喜……当然,过后我会亲自回公司确认。」他的眼睛,突然又流露
出了兄长般的温柔。「本来我以为,一向对KIT满不在乎的你,反正拥有公司
最多的股份所以月薪和每年的红利都不会少,就算失去社长的职位你也一定毫不
在意……但没想到,对工作一窍不通的你还是把规划书认真的写了出来。……我
突然觉得,或者你确实是博贵叔叔的孩子。」

  「废话……我本来就是老爸的孩子吧?」

  「是的。」三十岁的工作狂男人对我微笑了起来。「我会遵守诺言,不再和
你争夺社长的位置。但是作为交换,今后你一定要认真工作。今天吓到了你真的
很抱歉。现在送你回家吧?」


  62。

  白井孝则按照我的要求,用他的车子把我送到离家最近的便利店那里。我下
了车,他自己则要开车回公司继续实现工作狂的理想。

  我站在便当架子前,呆呆地望着那些装在环保塑料盒里被透明保鲜膜包裹着
的色彩鲜艳琳琅满目的美食。

  从今天起,要习惯没有人做饭的日子了。

  我的目光落在了一盒烧鸡排便当上。

  没有预兆地,滚烫的眼泪粹然间涌了出来,几乎灼伤我的面颊。

  我面朝墙壁,无法自制的哽咽。

  因为我突然想起,第一次吃到水泽做的食物,就是那被加入辣酱油再重新炒

热的烧鸡排便当+已被拆分制作成6个寿司的原沙律手卷+颜色已经完全面目全

  非了的升级版章鱼丸子+利用我家冰箱里一个多礼拜前剩下的材料煮出的味噌汤

  ……当时的她,自己也是个天天吃便利店食物的人,根本不会做料理。

  后来我顶着哭红的双眼,拎着装有烧鸡排便当和蟹肉沙律手卷的便利店袋子
回到了家。

  站在家门口的时候,我无意识地拿出了手机看了看屏幕。18点21分。

  脑海中某个被遗忘的影像突然浮出了水面。

  我想起来了。今天在清醒之前,我做了什么梦。

  昏暗的画面里是反反复复的手机屏幕。

  是我在梦里不断翻看着携带电话,不断哭泣着等待。等了很久,等到黑色的
天空渐渐泛起清晨的光晕,我终于看到荧光屏亮了起来,一封新邮件。

  水泽说:我好想你。

  于是我以婴儿的姿势抱着膝痛哭失声。回复邮件:我也想你。

  只是这一刻,我站在家门前,望着手中的电话。上面没有任何未接来电,也
没有任何邮件。为什么直到这一刻我还是抱着期待呢。

  走进屋子锁好门,我站在玄关处脱鞋子。

  心脏突然狂跳起来,身体深处喷薄而出的喜悦覆没了所有的思考。我看见水
泽的皮鞋像往常一样搁在鞋柜里面。

  将袋子丢到地上,我来不及穿上拖鞋就冲了进去,听见厨房传来做菜时特有
的声音和香气。

  我突然又放慢了脚步,害怕美梦被惊醒般小心翼翼地踏进厨房。

  看到了。那个高挑纤细的身影。

  穿着和她的气质一点也不相符的印着狗熊图案的幼稚围裙。

  她放下了手中的盘子,转过身凝视着我。澄澈的眼眸,流动着暖暖的欢欣,
和安静的感谢。「IMAI,你回来了……」

  我屏住了呼吸。随即露出了白井招牌式的笑颜。「我回来拿一些东西。没想
到你竟然还在这里悠闲的做料理……快点去买租房杂志吧。」说着这些话的时候,
肺部感到有一阵阵的冷空气慢慢黏稠起来。

  她毫不动容,依然用那双仿佛洞穿了一切的明眸深深地注视着我。柔情中掺
杂着某种激烈,射线一般足以粉碎我已经尽力而为撑起的结界。「饿不饿?马上
就开饭了……」

  突然间我模糊的意识到了她和我之间的「师生」关系,在她的眼前我的所有
掩饰都是何等稚嫩,无处躲藏。

  然而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妥协了。

  下一秒就听见有人若无其事地说谎,伴随着尖刻的冷笑:「看到你在这里,
我怎么还会有吃晚餐的胃口。」

  转身走向洗手间。

  我想我需要用热水洗一下脸,再照照镜子看绝对会出卖我的哭红的双眼有没
有好一些。

  镜子……对了,镜子已经被我打碎了。像我和她之间的羁绊一样被我亲手…

  …

  推开门,流理台前的镜子清楚地映出了我的身影。崭新的镜子,炫耀般地在
日光灯下闪闪发亮。

  我怔忡地站在那里,突然看到镜子里多出一个人影。

  迅速地转过身,水泽就站在洗手间门口。「我来洗手……」

  我望着她轻声低语时线条优美的唇形,心跳加快的同时又有一种心被狠狠揪
紧的感觉。曾经和自己最亲密的人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这种落差感太过
悲哀。我不满地瞪视着她:「在厨房不能洗手吗?!」

  她像听不见我怒气冲冲的声音般从容不迫地打开水龙头,接过洗手液,仔仔
细细地清洗了那双看上去就一点也没弄脏的纤细修长的手。

  洗干净,然后用洁白的干爽毛巾拭干。

  紧接着,那双手……一点迷惑也没有地将我揽入怀中。

  淡淡的柑橘系的清香,刹那间入侵了我的呼吸。

  隔着薄薄的布料,我的唇碰触到她线条美好的锁骨。

  额头、面颊、颈部……一处接一处地被温润柔软的攻击占领。

  像用KISS代替语言般,传达着搅热了空气的依恋,她默不作声地不停不
停亲吻着,不由分说地用嘴唇吸弄着我的肌肤。没有丝毫迟疑,没有给我惊讶和
反抗的空隙。

  感觉到上身的衣服包括内衣已经一件件被剥除,耳边又传来裤子拉链被拉下
的声音,却忘记了出声抗议。随着她指尖的动作,我的内部伴随着灼热的扩散逐
渐明确了又痒又涨的淫靡感觉。

  沦陷在她的怀里,在惶惑与兴奋的暖昧交融间,身体不听使唤地微微颤抖起
来。

  那形状优美的指尖,在我完全裸露的秘部来回游动。

  敏感的阴蒂被形状熟悉的手指一下子按住的时刻,我的血液一瞬间冷却了下
来。「住……住手!」

  不要碰我……我并不是天生淫荡才喜欢被你这么做的……

  不要碰我……我并不是为了让身体得到快感才待在你怀里的……

  心底那股仿佛被误解了一样的委屈,使我扭动着挣扎起来。

  然而就像诉说着坚定的信念般,水泽的手指顽固地捏住我的阴蒂一下一下摩
擦起来。已经可以感觉到不断流出的体液沿着股间流落下去的湿漉漉的触感。头
脑发热,意识越来越高昂。

  听到她轻轻吞咽唾液的声音,我也忍不住呻吟出声。「啊……」叫出的声音
就和我腿间被她攻陷的私处那般,仿佛要像蜡烛一样溶化的甜腻。

  当她的手指一如往常那样深深没入我的体内之后,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是无能
的、无法带给她幸福的存在。

  她开始一下一下的抽送,热烈却不野蛮,仿佛在用力昭示我与她交合的存在
感。我的秘部只为她一个人张开,深深地将她吞入,张扬着贪心的占有欲,温暖
湿润的肉壁已经将她缠得那么紧……

  颈间传来一阵发麻的微痛,是她的轻咬。紧接着惩罚般的用力吸吮。

  「嗯、嗯……」我像平时一样随着她的节奏摆动起腰部。「优……」所有的
羞耻和勇气都只为她一个人绚烂。

  到达顶点的瞬间,类似轻微脑贫血的昏厥再度侵袭了我。

  我依然被她搂在怀里,她轻轻抚摸着我的背部。我不停喘息。是她坚定的双
臂,支撑起我的全身。

  我的灵魂所能产生的一切深爱与憎恨,都是因为这个人。

  「IMAI……」她亲昵地轻吻我微启的仍在轻喘的双唇。

  「不要以为这样就……」我倔强地挤出半句不留情面的冰冷回应。「呜……」

  她的舌头闯进我的口中,对我的无礼态度毫不记仇的缠绵绯恻。

  「我讨厌你……」我低声坚持着。

  「喂,IMAI……」她还是自动忽略掉我的绝情表现,在我的耳边柔声低
语。「今天上午,我接到天草社的电话……我决定签约那里。」

  「耶?天草社……」我的注意力成功地被转移了。「虽然规模比V。S。T
社小很多,可是天草社似乎很重视百合漫画,水泽过去的话说不定就是被重点宣
传的作者了……」

  「嗯。」她微笑点头。「现在手上的那篇漫画确定因为版权的问题禁止发售,
但我可以再开新的连载……总之,水泽优的漫画可以再画下去了。」

  「恭喜!」我由衷地说道。

  「那为了庆祝,要不要出去玩?」她的神情仿佛确信我一定会对这个提议感
到开心,就像父母劝诱着小孩出去家庭旅行一样。

  「我不会再和你……」无视隐隐作痛的胸口,我很明确地……

  「跟我去京都吧!」她打断我,自顾自兴致勃勃地继续说了下去。「节分的
时候,跟我去京都吧。星野先生的老家开着温泉旅馆,可以招待我们过去。如果
你愿意的话,去我家里也可以……」

  「你家里……」我怔怔地重复着。「等一下!水泽,我们已经不再是……」

  「可以让我父母看到我喜欢的人长得什么样子……」她的指尖轻抚我的唇角。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要再自说自话了!我们已经没有……」

  仿佛故意打断我的话一样,门铃响了起来。

  我和水泽都吃了一惊,气氛一时静默了下来。


  63。

  发呆了片刻,门铃依然响个不停。

  我看着水泽醒悟过来似的松开了我,然后面向流理台打开水龙头。望着她洗
手的动作,用温水细细冲洗着沾满了从我里面流出来的体液的手……我无法抑制
的脸孔发热。

  然后她走了出去。开门。

  小腿发酸,慵懒的感觉仿佛光是站立都很吃力。

  被她抱紧时肌肤上溢满的热度淡薄了下来,难言的失落令我突然反应迟钝。

  想回卧室找干净的睡衣穿上,于是暂时披了件浴室里备用的单衣,感到有些
发冷。

  经过客厅时,我被迫停下了脚步。

  那个高个子的男人站在那里。愠怒的眼神不敢置信地望着一脸情事后的倦怠、
步子不稳地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我。「小今……」

  「孝则哥……」尽管带着几分困窘,我还是用自然地表情打了招呼。「你不
是要回公司吗?」

  「我突然想到,我竟然忘记了该找这个女人谈一谈。」他尖锐的目光怀着敌
意,转到了水泽身上。

  水泽一眼也不看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搭住我的肩。「不要着凉……你去卧室
加件衣服吧。」

  「不用……」我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这种时候吧。我希望孝则哥快点回去,
因为不知道以他的思维方式他会对水泽说出多么过分的话来。

  「喂!你!」白井孝则沉着声指向水泽。「你和我的年纪差不多大吧?你究
竟懂不懂做人的道理?」

  水泽立刻转过身正面迎视着他。森冷的神情如同女神般高贵不可侵犯,凛然
的目光和刚才在浴室拥抱我时的温暖恬静判若两人。

  「你请回吧。」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冷若冰霜,沉着稳重的态度,无法
忽视的强大气势顷刻间压过了身为男性的白井孝则。

  「什……」三十岁的男人又惊又怒,随后快速地调整了自己,再度沉下了声
音,用词换成了敬体。「恕我直言,您不应该再和小今继续维持这样悖德的关系。

  如果被您的双亲知道了,该有多么痛心……「

  「我的双亲……」水泽不卑不亢地抬起脸,沉静地回答。「我会不断努力…

  …也许终有一天可以得到他们的谅解,也许永远也不行。不过,他们是想让
我过得幸福的。有IMAI在的话,我就很幸福。即使不是他们所希望的那种,
却是我最重要的幸福。「

  「少说漂亮话了!」白井孝则烦躁地跺了下脚。「那小今呢?……她……」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突然定定的落在我身上的某处,随后崩发出了震怒的叫
嚣。

  「……真叫人无法置信……太肮脏了!」

  我一愣,突然明白过来。我的颈间,印着水泽刚才留下的吻痕。我和水泽的
羁绊,在这个世界上对彼此比谁都更亲近的证明。

  「并不肮脏的。」水泽平静地说道。像在说明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实。不带一
丝火气的目光冷冷淡淡地看着眉头紧皱一脸嫌恶的白井孝则。

  男人遇到了冷感般毫无反应的女人时,总是会觉得无能为力。于是愤怒不堪。

  他再次丢下了绅士的礼仪,忍无可忍的吼道:「你这个莫明其妙的女人!快
点滚出去!」

  (「住口……」)

  一个声音在我内心深处如熹微的晨光般缓缓亮起。住口。你有什么资格叫水
泽滚出去?这念头条件反射地在我脑海中冲撞。

  可是……

  如果在这一刻,我给出致命一击的话,水泽就永远不会再对我抱有期待了吧。

  这是一个选择。要亲手割掉自己身上的血肉。要堕入万劫不复的孤独。

  不是说好了吗?我的放弃,是为了未来的某一天有真正的幸福被她获得。

  我深呼吸。然后露出白井家招牌的笑颜。「水泽……你还是离开这里吧。」

  寂寞的声音,在绷得僵硬的空气里清脆地裂开。

  用我最后的慈悲放开手,停止对你无止尽的束缚与勒索。

  白井孝则对我的反应显然颇感意外。

  1秒钟的诧异过后,他立刻露出了胜利的表情。「看到了没有?小今的头脑
是很清楚的。这种违反自然规律的游戏,你找别的女人陪你玩下去吧!」

  水泽毫不理会。对白井孝则得意的喊话无动于衷。

  只是转过脸,无言地,深深地望进我的瞳孔深处。

  「IMAI……你是真的要我走吗?」

  突然间,整个世界只剩下她的声音。恋人轻轻询问我的声音。

  (「IMAI……你是真的要我走吗?」)

  我毫不设防的,心脏被那双如泣如诉的眼眸定格。往事像PV影像般倾巢而
出。

  (……

  「送给你吧。」她很自然地说道。那张「明日へ架ける橋」的CD。

  「……蛋糕,好吃吗?」她迟疑地问着。她亲手为我做的生日蛋糕。

  「我帮你擦背。」她露出让我无法拒绝的微笑。于是任由她像母亲对待小孩
般为我洗澡。

  「像洋娃娃一样漂亮的女孩子,又年轻。如果IMAI喜欢上她的话该怎么
办?」像孩子般的无理取闹,她竟然吃起安云野的醋。

  「IMAI究竟可以原谅我原谅到什么程度呢?我这样期待着。是IMAI
的话,就不用惧怕什么吗?所谓的幸福什么的暖昧不明的关键字也可以变得清晰
起来了吗?」她竟然对我认真的告白。

  「看到你隐忍悲伤的样子,我知道都是我害的,却不知如何补救。在我真的
爱上你之后,我再怎么说爱你,你都已经不相信了吗?」她竟然可以为了我发出
这么无助的声音。

  ……)

  优……

  会让我痛楚让我窒息让我甜蜜让我安心的人。

  失去了以后这一生再也不会出现第二个的人。

  站在这里,即使受到别人的辱骂和我的冷淡,依然毫不动摇,用那双清澈的
目光笔直地注视着我的人。

  完全不被我信赖,却深深信赖着我的人。

  我是真心的,要与她告别吗?

  水泽的脸,突然在视线里变得模糊不清。

  我意识到的时候,我所有可以表达的语言原来只剩下泪水。

  「要和优分手了。」还没有成真,只是设想而已……整颗心却已经仅存怆然,
在仿若整个世界阴云密布的绝望与煎熬中崩溃。

  我的软弱和真心,在一瞬间暴露无遗。

  我就在水泽和白井孝则的面前,泪如雨下。

  他们两个都震惊地望着我。用意义不同的眼光谨慎地打量着我。

  看这个倔强的内心阴暗的我,如何泣不成声。

  「不要走……」我哭着喊道。即使自尊曾被凌迟,这一刻诚实的心得到了慰
藉。「我只有你了。」

  我可以只有你其他什么都没有。

  也不可以用你去交换所谓的全宇宙。

  「小今……」沉默许久,白井孝则苦笑了起来。「真是的。拿你没有办法。」

  他像一个绝大多数的大男人一样,露出了「只要女孩子一哭,就无可奈何了」

  的头疼表情。丢下了一句「随便你吧。」然后拂袖而去。

  我望着被孝则哥重重关上的门,感受到一丝亲情。

  于是我垂下眼眸轻轻扬起了嘴角。

  是的。谁都不要来干涉我的事情。

  只要这样就可以。

  我只是爱着水泽。没有妨碍到任何人的……

  ……爱着。

  「IMAI……」她走过来,轻轻地拥住只穿着单衣受到些许的寒气而微微
瑟缩的我。

  「优……」我对她笑了。眼泪却再次掉了下来。

  今天被陌生的少女强行碰触的不愉快的记忆涌了上来,忽然发现其实我一直
都知道自己只有眼前这个人而已。除了她再没有别的归宿。

  想要被她拥进怀里,我的生活就要沉浸于她的宠爱里,仿佛我的全部就是为
此而生。

  「对不起……」

  「没有什么好道歉的啦……」她轻轻摇头,忍不住嘴角的笑意,眼底却泛起
淡淡的晶莹。「IMAI回来了我就好高兴。」

  「笨蛋,我才是。」我闹别扭似地转过脸去。「回到家发现你竟然没有走掉。

  我好高兴……「

  是的。直到说出口,我自己的内心才突然承认,我真的好高兴……

  水泽在等着我。

  我从未如此感激,能诞生到这个世界、与她相遇的我是如此幸运。

  「IMAI不生气了吗?」她捧起我的脸,试探般小心地轻轻吻住我的嘴唇。

  通常在这种气氛下,谁都可以心照不宣,就算曾说过分手或是永远也不要再
见面之类的话也无法算数了吧。可是她却是一个无比认真的人,什么都要清楚的
确认。依然用那种尚存不安的、困惑的眼神幽幽地注视着我。

  「怎么办……」我一面充满需索地回应着她的吻,一面发出了求助的低语。

  「就算我觉得我帮不上你任何忙,我也想独占你了……」

  「IMAI……」她用力吮吸了一下我的舌头,然后任由两个人的舌头纠缠
到一起。喘息的余隙她柔声说道。「已经帮上最大的忙了……」

  「我的那个规划书,是你写了然后宅急便到我公司的吧?」

  「嗯。半个月前你在餐桌上抱怨要写这个麻烦的东西时,我就想帮你写了。

  因为事情太多,所以断断续续的直到今天才写完。「

  「优好厉害……」我发出甜美的低叹。

  她突然就脸红了。「你说『好厉害』……我以为你在说H的……」

  「确实也可以这么理解啦。」显然,我比她要皮厚得多。

  「以后都不要再离开我。」

  「如果我说『好的』,你就会相信我吗?」

  「你说,我就会相信。」

  「以后都不会再离开你。」郑重地回答后,我将自己深深地埋进她的怀里。

  「我喜欢你。」她严肃刻板的声音在耳边清晰的响起。「我爱你。以后也只
跟你一个人一起住。你不会做饭我可以做饭给你吃,你不会写规划书我可以教你
写。你的人生由我来负责。」

  这是不是叫作受宠若惊,受到她告白的冲击,我突然就变得跟石膏像一样坚
硬了。「优……竟然一口气说这么多我想听的话……」

  「你相信我吗?」

  「我……」

  「今天不相信还有明天。明天不相信还有明天的明天……」她用力地将我抱
紧。

  「嗯。」厚实温暖的安心感将我包围,萦绕不去的痛楚随着泪水的蒸发渐渐
流失。一直被自己逼得无法喘息的我,终于被允许,放下那些无尽的悲伤和恐惧。

  渴望被爱的孩子,最害怕温存过再被抽离后留下的残酷痕迹。

  我只想要和某个人相遇、熟悉然后固定,相亲相爱不离不弃。

  幸好这个人是你。幸好每一个明天来临时我都记得我还有你。

                【完】

[ 本帖最后由 a235630 于 2011-6-26 11:5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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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看完了,不知怎么形容,实为一篇奇文啊~红心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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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性之间的禁忌之爱有时候更感人,剧情很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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