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s998 2007-3-4 19:04
取经路上的官场悲欢(共6节)
1
三个徒弟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
赶了一天的路,我们一个个灰头土脸,浑身酸痛。快到一座大山脚下的时候,我已经饿得快要虚脱了。可是让我生气的是,三个徒弟竟然没有一个人问问我饿了没有,要不要去给我弄点吃的。倒是对着山顶上的一朵云彩指手画脚,兴趣盎然。
我刚刚准备下马传令休息,嘴还没有张开,孙猴子就一惊一乍地喊开了:师父别动!你看山顶上那朵云彩,状似莲花,白里透红,估计里面是个妖精!
八戒这时候也难得的敏感,猪脸红得放光,像个地震前的猫狗一样满地乱转,附和着孙猴子说:就是就是。我闻着空气里的气味不对。好像在哪里闻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沙僧尤其反常,煞有介事地伸着脖子左闻闻,右嗅嗅,接着转过身来,扑闪着一双貌似无知的大眼睛看着我,说:师父,这么重的味道,你没有闻到?还别说,这味道提神!
我铁青着脸不说话,八戒给我抱过来一块石头,我故意赌气不坐,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这些个不懂规矩的徒弟,越来越不知道个高低深浅了。不管怎么说,我好歹也是你们的领导呀!领导还没有点破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们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可是,他们放着眼前的领导不知道尊重,一个个倒把自己表现得跟个先知似的。你们看那朵云彩不对劲,难道我就没有看出那朵云彩可疑?你们现在才闻到这里的空气味道不对,我在五公里以外就闻到了这里的空气味道不对。我不光知道这里的空气味道不对,我还知道,这种味道来自于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妖精!
唉,还是俗话说得好啊,狗越拴越野,猫越饿越馋。看他们三个兴奋的那个样子,肯定都已经知道了,女妖精就在眼前。
其实也难怪,干我们这一行的,由于受身份和行业法规的约束,常年在异性方面见不到一点荤腥,浑身上下都快淡出鸟来了。可是,看三个徒弟的表现,他们似乎对这种来自于女妖精的味道并不陌生!这让我心里很不平衡。妈拉个叉,他们可是个个都会呼风唤雨,腾云驾雾,又都掌握着高超的克隆技术。真要想瞒着我干点坏事,随便克隆一个自己在我面前应付着,真身跑到外面干多少坏事,我都不可能知道!而我,倒成了一个给他们看行李的人了。一想到这些,我就如坐针毡,心情烦躁,沮丧得不行。我常常问自己,我这领导是怎么当的?我怎么这么不会混?明明是个爷爷,怎么胡里胡涂地混成了个孙子?
所以,得赶紧给观音菩萨提个建议,对三个徒弟要有所节制,仅仅给他们戴个紧箍咒是不够的。该实行空中管制的时候,也得实行空中管制。每个人的航线给他们规定好,规定航线以外的飞行,必须经过我的批准。必要的时候,还要给他们每人挂上一个牌照,一年好好地搞上几次年检。该装电子眼的地方也得装电子眼,不能由着他们的性子瞎折腾。否则,我当领导的什么都还没有尝到,他们倒一个个打着饱嗝躲在一边回味无穷。长此以往,我这师父还有个什么当头?!
想到这里,我开始对这他们发号施令:悟空,我们都赶了一天的路了,你是不是去弄点吃的?
没有想到,这个泼猴竟然不愿意出去化斋,说:天马上就要黑了,往哪里去弄吃的?再说,干吗非得我去,八戒和沙僧就不能去吗?
简直气死我了,这泼猴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和我对抗,明火执仗地破坏组织伦理,何况又是当着其他两个徒弟的面!所以,我决不能退让。于是,我义正辞严地对猴子说,让你去你就得去!八戒要放马,沙僧要给我补内衣。我的内衣又烂了两个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等会儿还要念经。咱们谁都别想闲着。说完,我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孙猴子觉得无趣,只得化斋去了。
2
真是个没有眼色的秃驴!大家都走了一天的路,你饿,我们就不饿?你饿是重要的,我们饿就不重要了吗?还口口声声说要以人为本哩,纯粹是蒙人。什么事一旦有领导牵涉其中,就变成以领导为本了。至于群众嘛,历来都是口头上的受惠者。
看来,所谓的以人为本,那只是领导在桌面上的一句口号。领导在桌面上喊一喊,给大家个安慰和想头,让大家听着心里舒服,干起活儿来更加卖命。真要落实起来,还是得分人。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那要看是哪个蝼蚁,是哪个飞蛾。听话的蝼蚁和飞蛾、领导喜欢的女飞蛾和女蝼蚁,领导当然会爱惜,领导当然不会去扫他们。遇上我这样不会攀附权贵的蝼蚁和飞蛾,扫也就扫了,烧也就烧了,没有什么好可惜的!说不定一笤帚下去,把我扫得皮开肉绽,那才解老和尚的心头之恨呢。所以,不要以为领导说过的,就一定会去兑现和执行。
赶了一天的路,人困马乏,腹中饥饿。你们都知道坐下来休息,偏偏让我出去化斋。三个徒弟,谁不会腾云驾雾?为什么偏偏让我出去化斋?疲劳飞行是闹着玩的?
山顶上那朵云彩里明明藏着个妖精,不先把妖精解决掉,回头把你个老和尚的元阳榨干,最后再把你给吃了,虽然算不得什么,可败坏的却是我齐天大圣的名声。你不怕死,我可丢不起这人!
其实,我怎么能不知道老和尚那点小心眼。无非是他也知道云彩里是个女妖精,于是心存幻想,想入非非,把我们一个个都支开,自己想在女妖精面前试试运气,解决一下个人的实际问题。瞧他那迫不及待、饥不择食的样子!
如果我为了降伏妖精坚持不去化斋,老和尚肯定会认为我在坏他的好事,一旦把老和尚惹急了,他又要念那该死的紧箍咒。
一提起紧箍咒,我就对老和尚的虚伪恨之入骨。老和尚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也就是说,扫地他都害怕伤着蝼蚁。人家给灯罩上罩子,是怕风把灯吹灭。他丫的可好,给灯罩上罩子,却是为了保护一只连公母都分不清的飞蛾!这和那些三流政治家当街作秀有什么区别?
可是,一旦牵涉到我,老和尚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凶相毕露,丧心病狂。老和尚每次念紧箍咒惩罚我的时候,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把紧箍咒变成一把砍刀,把我剁成肉酱才解他的心头之恨。我一年四季吃苦受累,出生入死,到头来,在老和尚眼里,我竟然连个飞蛾和蝼蚁都不如!这正是我的悲哀之处,我为了保住自己齐天大圣的名号,必须拼死保护一个我并不喜欢的疲软和尚,并借此成就我的一世功名!而这个疲软和尚,对我的所有付出和牺牲并不买账!
不过,即便是如此,我也不能和老和尚过分地计较。毕竟,我是做过齐天大圣的人,得有一点一览众山小的气度和胸襟,否则,还有什么格局可言!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一个笨得跟猪似的八戒,贪吃贪财贪女色不说,还没有什么大的本事,却能时时处处讨得老和尚的欢欣和庇护。
3
孙猴子处处盯着我不放,处处和我攀比。师父对我好一点,有时候偏向我一点,他也不高兴。和领导处关系又不是谈恋爱,你躲在一边酸溜溜地吃的哪门子醋!有本事你也哄着师父玩儿呀,我又不是挡别人道儿的人。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你当初的齐天大圣是怎么当的?好歹也算是在官场混过的人,怎么处起事来幼稚得像个孩子。
你吃亏就吃在自以为是,总觉得只有你自个对师父最忠诚,总觉得三个徒弟中只有你自己本事最大,一天到晚牛气哄哄,目下无尘,清高得不行。似乎我们全都是平庸无能之辈,一个个从头到脚全都俗不可耐。
就拿刚才来说吧,你明明知道,山顶上那朵云彩里是个女妖精,却不顾师父的真实态度和一贯偏好,也不知道揣摩藏在师父心灵深处的小秘密,一味地表现自己的忠心,对师父熊熊燃烧的个人欲望视而不见,师父心里能高兴吗?师父能不撵着你出去化斋吗!你活该!
你千万别指望师父会把他的真实想法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会当领导的人,除了索贿受贿还稍微直接一点,其他方面,有几个是直来直去的?还不都是只言片语,半遮半掩,哼哼唧唧,把天大的一个心思弄得支离破碎,九曲回环,若隐若现。每到这个时候,就看做下属的悟性了。你以为领导冲你笑就是喜欢你呀,你以为领导当众冲某个漂亮女下属发脾气,是真的在批评她呀?天真!幼稚!如果哪天领导说你悟性不错,那就说明你差不多已经上路了。如果领导夸你聪明,你可要小心了,下一批下岗名单里肯定有你的名字!
妈拉个叉,你们都说我爱占小便宜,说我贪恋女色。我一个普通群众,贪污受贿轮不到我,性贿赂更是不可能和我沾边。平时我占点小便宜,攒点私房钱,有时候偷个懒,间或想想和阿兰过去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就这么点小爱好,还经常惹得你们耿耿于怀,絮絮叨叨,动不动就对我冷嘲热讽,嗤之以鼻。球,我就见不得你们那副假道学的腔调和嘴脸。说穿了,大家实际上还不都是彼此彼此。真要把灯吹灭关起门来,还不都是一个鸟样子。没有在明面上做出来的,就等于心里没想?别人看不见的,就等于没做?哄鬼去吧。如果天和地是一个远红外自动摄像仪,也别说多,就把录一个小时的图像调出来看看,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够得上千刀万剐了!
唉,一想起阿兰,我就如同万箭穿心,五内俱焚。阿兰,一个多么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的好媳妇啊。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虽称不上如胶似漆,百般恩爱,也没有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山盟海誓,但也常常互相勉励,互相关心,互诉衷肠,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手拉着手站在阳台上数星星。可是,我为了自己的前程,为了能够早一天求个正果,竟然像着了魔似的,心甘情愿地跟着老和尚吃苦受累,漂泊异乡,把个风华正茂,年富力强的阿兰闪在了半路上,让她整日空房独守,资源闲置。
问题在于,我受了这么多委屈,作了这么大的牺牲,在老和尚面前竭尽奉迎,招数使尽,结果却常常招致猴子和沙僧的嫉妒和蔑视!我他妈的容易吗?
唉,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诽谤生啊!
要说猴子看不起我,我还可以理解,至少他打妖精的本领比我大点。可是,一个笨嘴拙舌,老实巴交的沙僧,在我们之间排名最为靠后,资历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居然也瞧不起我!这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4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立的规矩,三个徒弟之间的大小排序,竟然是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确定的。谁先来谁就是大徒弟!凭什么呀!来得早就了不起呀,来得早就有本事呀。就算是有点小本事,就该当大徒弟呀!再说,谁没有点小本事呀。况且,本事还得分什么本事。光会捉妖精,没有一点点帅才,遇事不会绕弯子,正直得跟包公似的,缺乏当官的潜质,跟没有本事一样。谁不知道,当大徒弟不用牵马,不用挑担,权力和待遇相当于半个师父。
如今这世道,谁也别觉得自己了不起。真要往前数一数,谁也不是没有过辉煌的历史,谁也不是没有叱咤风云过。我来的晚,就活该排在你们后面,当个无足轻重的三徒弟,就活该让你们两个憋孙骑到头上作威作福。我怎么都弄不明白,在老和尚的统治之下,是非曲直怎么就颠倒成这个样子!把好端端的一块金子作贱得连块砖头都不如。
当初我当卷帘大将的时候,不也是羽扇纶巾,雄姿英发,谈笑间,墙橹灰飞烟灭?那个时候的我,英气逼人,手握重兵,权倾一方,眼里看见过谁?叉他妈,就因为打碎了一个杯子,弄成如今这副德性,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太上老君的坐骑、李天王的干女儿都快把老和尚撕着吃了,最后也没有见玉帝把谁怎么着。唉,时运不济呀!
如今,整天守着一个面色萎黄的疲软和尚,混迹于一个猴子和脏猪之间,叫我如何开心颜!
就拿老和尚来说吧,他整天不把心思用到取经上,区区三个徒弟他都没有办法摆平,看谁他都没有顺眼的时候,一味地沉醉在对自己的良好感觉之中不能自拔。总觉得自己相貌堂堂,是个美男子,自我陶醉,飘飘呼呼,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没有个着地的感觉。再加上猪二杆子在旁边阿谀奉承,添油加醋,他就更加找不着北了。给他裤裆里夹上一把破笤帚,他就觉着自己会巫术。会哼一句曲子就觉着自己是个超女。你也不想想,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常年漂泊在外,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精神空虚不说,还经常过不上个真正意义上的性生活。雄性激素分泌严重减少,说话的嗓音都开始变尖了。就这种遭遇,你美男子还能美到那里去?你也不看看,自己肌肉松弛,满脸褶子,一道摞着一道,要是往你脑门上画上一个圆圈,奶奶的,大家不把你当成桑塔纳才怪。
我早就看出来了,师父特别不喜欢大师兄,正在想方设法找借口赶走大师兄。
大师兄也是,你明明知道师父对云彩里的女妖精心存异想,还要不知变通地一味制肘和阻拦。领导想要干成的事,靠群众阻拦就能挡得住吗?周幽王为了博得美女的一笑,不惜恶搞国家的军事防御系统;历史上好多当大官的为了自己的娱乐,竟敢和自己的儿媳妇搞得难解难分。至于师父,就凭他那身子骨,充其量也不过只是和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妖精,偶尔玩一次蜻蜓点水的游戏而已,几乎可以作为楷模大加褒扬。你说你犯得着为这点事给自己招祸吗?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师父痛痛快快、淋漓尽致地得一次意。否则,小流汇川,越积越深。他作为我们的领导,心里憋得难受,情绪也就跟着反常。领导一旦情绪不好,我们作为下属,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三个徒弟都会腾云驾雾,他却偏偏让你出去化斋,你说你何苦呢?从师父当时见到云彩的实际表现来看,他哪里是肚子饿呀!
唉,话又说回来,如果师父真的能够把大师兄给赶走,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难得的机遇。无论如何,我和猪二杆子之间都得重新排序,咱也弄个大师兄当当。人嘛,不就是活个扬眉吐气,人前风光吗?至于一个人的时候,即便是独自号啕大哭,痛不欲生,那也是私下里一个人的事情。第二天擦干眼泪,换一副笑脸,往自己的位置上一坐,装出一副牛气哄哄的样子,不照样趾高气扬,威风八面?妈拉个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窝窝囊囊好多年了,也该伸直脖子抖一抖了。
其实,说白了,领导除了权力比别人大点,其他方面和芸芸众生其实区别不大。他们在人前人后趾高气扬,牛叉得不行,都是因为权力给烧的。记得前几年看过一篇文章,说,王二狗一旦当上官,就不能再叫他王二狗,得叫王科长、王处长、王局长、王厅长,退居二线后得叫他王老。可是,一旦退了休,大家马上改口叫他老王。死了以后开追悼会时,大家又开始叫他王二狗,回归到参加工作之前的称呼。所以,权力可以让一个人游离于普通群众之上,从而显得与众不同,高深莫测,玄而又玄。权力一旦附着到你的身上,即使你不想牛叉都不行。为什么?因为你的上级不答应,你的同级也不答应,就是广大群众也不可能答应!领导不牛叉,群众哪来的主心骨?
所以,即使我一时不可能爬到和老和尚平起平坐的位置,但弄个大师兄当当,我觉得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再说,我长年累月地戴着口罩给老和尚缝补内衣,帮他做了这么多很私人的事情,他总该有所回报吧。
5
眼前的这个女子体态风骚,顾盼多姿,那眼神,那笑容,那活力、那气质,还有把这所有的一切杂糅在一起所迸发出来的激情,无不散发着醉人的魅力,让人猛然间一见,竟禁不住心里怦然一动,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油然而生。可是,我还没有上前给她说上几句话,孙猴子就回来了。
这猴子一看我正在和一个陌生女子交流,也不问青红皂白,诈诈唬唬并且自以为是地说:师父,离她远点。她就是那个风流成性,发誓要采尽天下男人元阳的白骨精!
又来了!
这就是孙猴子不知趣的地方。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妖精变的?是妖精又怎么了。妖精我见过的多了,不是每个妖精都吃人的。有些个女妖精,无非不过是春情发动,寂寞难耐,为了娱乐,偶尔采集一点我的元阳。反正元阳这东西,不用也在那闲置着。把这么好的资源白白地浪费掉,多么可惜!跟了我这么多年,你至今都没有学会怎么领会领导的意图。我说这事应该再考虑考虑,你就得赶紧住手,宁愿把事给耽误了,都不能轻举妄动。我说这是你职责范围内的事,不必来请示我,你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当然啦,做好了,功劳是我的;做错了,你得敢于帮领导背黑锅。
于是,我说:悟空,你的神经是不是过于紧张了?我让你去化斋,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你到底干吗去了?
没想到猴子竟然说,他不知道去南山的航线改成单行线了。走到半中腰,正好碰见二郎神领着几个天兵在拦路罚款。因为刚刚改成单行线,好多天神都不知道,接受罚款的天神站了一大溜,所以耽误了。
纯粹是一派谎言!我们取经属于公益活动,罚谁的款也不会罚我们的款呀。
我刚想追问下去,拆穿猴子的谎言,猴子却抓住这个空档,取出铁棍,噗地一声,就把漂亮女子给打趴下了!
我的心咚一声颤了一下,整个脑袋在一瞬间全懵了。
我实在是不能容忍了!
这么漂亮的女子,活脱脱的一个超女胚子,如果你一棍把她打死,这不是在挖文艺界的墙角吗?何况,作为你的领导,我还没有发话让你打她,你怎么可以自作主张,贸然行动呢?你的眼里还有没有师父?你的眼里还有没有领导?我一再强调,不管什么时候遇到妖精,也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妖精,打与不打,是我决定的事;具体到怎么打,是你们的事情。可是,这个猴子居然如此无组织,无纪律,对我的指示置若罔闻,肆意践踏和蔑视领导的权威,哪还有一点点作徒弟的样子?!
所以,我绝对不能再这样忍下去了,我受够了!
辞掉,非辞掉不可了!我就不信我会拿你没有办法。咱们看看到底是你的本事大,还是我手中的权力大。想跟权力叫板,门也没有!也许后人在讲述今天这段历史的时候,会演绎出一段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那不过是后人为了追求故事情节一波三折的艺术效果。其实,当猴子打白骨精的行为一旦演化为对领导权威的践踏和蔑视时,领导哪里还会容他去打三次,一次就把他给搞掉了。
于是,我召集他们三个马上开会,对他们发表了重要讲话:鉴于孙悟空一贯不服从师父的领导,屡屡无故大开杀戒,伤害无辜,罪不容赦。但是,考虑到我和他师徒一场,本着治病救人,惩前毖后的态度,我也不打算作出过于严厉的处罚。你回你的花果山,我走我的取经路,从今以后我们就此撂开手吧。为了表示我的心意,等会儿我写一首诗,算是个字据,让你带回去好好反思。
我接着指出,当然了,这首诗对八戒和沙僧也有指导作用,因为她博大精深,意义重大。这首诗科学地总结了我们取经工作取得的巨大成就,高屋建瓴地指出了今后取经工作努力的方向。希望你们两个深刻领会其精神实质,并且要毫不走样地贯彻到具体的取经工作之中。在今后取经路上的相当一段时期内,我们学习的重点就是这首诗。
我进一步指出,学习贯彻这首诗,要坚决做到“一个有力,两个到位,三个持久,四个新高潮”。具体地说,一个有力,就是对学习贯彻这首诗的组织领导要有力。两个深入,就是对这首诗深刻内涵的领会要到位,对这首诗重大意义的认识要到位。三个持久,就是对这首诗的学习领会要持久,对这首诗的贯彻执行要持久,对这首诗的理论研究要持久。四个新高潮,就是要不断掀起学习这首诗的新高潮,要不断掀起理解这首诗的新高潮,要不断掀起贯彻这首诗的新高潮,要不断掀起传颂这首诗的新高潮。
我最后强调,今后,无论是独自一个人想心思的时候,还是当着众人谈话发言的时候,坚决不能说什么打呀、杀呀、荤呀、腥呀,等等。这些都是敏感词,不能想,更不能说。特别是像什么色呀、情啊、淫啊,尤其不能想,尤其不能说,这些都是一级敏感词!今后,谁在想心思和说话的时候触及到了这些敏感词,一旦让我或者观音菩萨监测到,一经查实,必将作出严肃处理,决不宽贷。情节严重的,要像孙悟空一样,送回父母所在地。
没有想到,我刚说到这里,孙悟空不但不表现出一丝丝闭门思过的姿态,反而暴跳如雷,变本加厉,说:走就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如此良莠不分,加害忠良,迟早得栽跟头!
我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于是,翻来覆去把处罚孙猴子的紧箍咒念了几十遍。
他奶奶的,紧箍咒实在是个好东西。说它是好东西,是因为它伸缩性很强。你什么时候心里不痛快,想宣泄宣泄,随便寻他们一个不是,就念上几遍。什么时候看他们不顺眼,想解解气,还是寻他们一个不是,狠狠地念上几遍,也挺舒坦。反正群众在领导眼里,向来都是一身毛病。领导说你有错,你肯定有错。老祖宗早就替领导打好了一个坚实的理论基础: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再说,他们错犯到了什么程度够着念紧箍咒,念几遍,每遍念多长时间,或者犯到什么程度不该念紧箍咒,全都由我当师父的说了算。这就给我的管理预留了很大的空间。反正判定他们是否犯错,犯了多大的错,全凭我自己对分寸感的把握。领导评价群众,又不能像市场上卖猪肉那样秤斤论两,一斤就是一斤,二两就是二两。所以,说道根子上,得看我当时是什么心情。
看着孙猴子晕头转向地向花果山飞去的背影,我心里的这个快意!
6
孙猴子居然说老和尚良莠不分。这叫什么话!他这不明明地把自己标榜为良,把我和沙僧贬斥为莠吗?这个死猴子,临走都不给我们留点念想。
我怎么能不知道,老和尚喜欢我,偏向我,孙猴子心里一直不平衡,常常在暗中和我较劲。
其实,我心里跟明镜似的,老和尚对我的喜欢也不是真的喜欢,对我的偏向也不是真的偏向。领导喜欢什么,反对什么,都是一种姿态,一种导向,是做给群众看的。是在告诉群众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是领导喜欢的,什么是领导不喜欢的。再说,就我这副样子,丑不说,又是个男人。老和尚在性取向方面又没有出现过什么异常,我作为和老和尚性别相同的下属,他喜欢我又能喜欢到哪里去,他偏向我又能偏向到哪里去。无非不过是我能够琢磨老和尚的个人喜好,把他不好意思或者不便说出口,但又想办成的事替他说了,替他做了,仅此而已。就算和尚智商再低,他也不至于不知道我没有什么本事?他也不至于不知道我对他的阿谀奉承是出于个人的利益。
可是,他知道了又怎么样?领导身边不能缺乏我这样的人。谁不是天生就爱听好话?谁不喜欢所有的人都迎合自己的个性?老和尚作为领导,浮游于官场宦海之中,哪一天的日子是轻松的?常言说得好,官场如战场,明枪暗箭,斗智斗勇,殚精竭虑,挖空心思。如此高强度的智力活动,在没有专职小蜜给予精神按摩和肉体关怀的情况下,享受一下男性下属的阿谀奉承,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呢?从人性的角度来说,领导身边没有阿谀奉承的人,就像领导身边没有小蜜一样,都是不科学的呀!
可是,孙猴子却无论如何都悟不出来这些渠渠道道,整天自以为自己本事过天,一味地掐尖要强,逞能斗勇,牛叉得不行。实际上头脑简单,不通世事,单纯得很那些刚出道德妓 女没有什么区别。说起来也在五行山底下蹲了五百年监狱,居然还是没有琢磨出个道道来。看来这五百年监狱算是白蹲了。还齐天大圣呢,狗屁。也难怪玉帝要让你去养马看园子。
既然你都把白骨精打趴下了,怎么还惹得师父哆嗦着嘴唇念紧箍咒?猴头都快给你夹扁了。怎么最后下岗的是你?你觉着打白骨精是保护师父,是对师父的忠诚。球,没有摸透师父的真实想法就盲目动手,反而出力不讨好。打也是白打,忠诚也是白忠诚。以后别动不动就把自己弄得跟个城市管理者似的,想打谁就打谁。
师父赶走了孙猴子,我看得出沙僧居然也有些喜形于色。看来,大家都不喜欢猴子呀!从这种意义上说,猴子被赶走是有其现实基础的,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而已。
到了晚上,老和尚领着我和沙僧坐在河边念经,说,为了互不干扰,大家念经都不得出声,默念。
可是,念着念着,老和尚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怎么都止不住,经无论如何也念不下去了。就在老和尚憋得满脸通红,无法喘息的时候,观音菩萨的手下飘然而至,拍了一下老和尚光秃秃的脑门,说:对不起,在您刚才念经的时候,大脑里出现了一级敏感词,请您将敏感词清除后再念!然后又飘然而去。老和尚居然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对着天空喊:没有,我真的没有啊!不过,打这以后,老和尚倒是真的再也不咳嗽了。
之后
孙悟空悲愤交加地回到花果山,坐在水帘洞内无精打采。正无聊的时候,忽然想起唐僧的那首博大精深,意义重大的诗,于是从怀里取了出来。刚刚看了一遍,孙悟空觉得头顶血液稀薄,两眼直冒金星,嘴唇憋得青紫,不停地用手抓挠着自己的胸口,还没有来得及喊出声来,就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
原来,这首诗写的是:
曾喜西游收石猴,
无奈志趣不相投。
而今逐汝回家去,
谁要反悔谁是球!